Re: 我和李白 第一部分 记忆的迷宫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水水发表时间:2009-01-06 10:59
<我是这样一个人>

大自然要形成我这样一个人是需要酝酿的,要干净的子宫和圆满的卵子,要洁白清甜匀净的好精液,要喝好井水,有紫檀树和好花种在庭前屋后,要通畅有弹性的阴道……

我生下来以后,方圆五百里连续五年风调雨顺风和日丽,但是不论草本木本,植物一律没开花。开花是大地的鲜活劲和天空的洁净劲灵劲交合,必须在某个地方释放出来,然后选在草木枝头。那几年植物也要繁殖,但精气神都给了我,所以他们就没开过,长了叶子就慢慢的黄了,第二年再空长一回,除了我坐过摸过的地,会冒出零星的几朵小白花。

大自然的灵气鬼气雄气并不是像自来水龙头一样,一直哗哗的流,而是像老母鸡下蛋一样有时有回儿。母鸡一天下一次蛋,但是我这样的人大约300多年才能冒出来一个,圣上那样的发明家500年才能出一个,孔子和周公这样又周全又伟大的人800年出一个。

至于我是不是300年一出,我的父母和乡亲们也拿不准,后来兄弟姐妹占我的光成为一代卿相夫人,我们的故事被圣上拍成戏剧,我终于把自己挂在白绫上之后,大约3、400年没有再出过我这样的女人,他们才确定。

<两父子>

李瑁和李隆基从各个角度看都是不一样的,就比如阳具,李瑁的阳具圆头圆脑,颜色灰白,真的很像一个小和尚;李隆基的阳具紫黑色,是个头部被斜剖的圆柱体,像一把钻。李瑁硬起来的时候总有一点歪头歪脑,家伙虽然长,但总是蔫蔫的,我总想把它卷毛线一样卷成一团。而李隆基的家伙就反差很大,他的睾丸大的傲视群雄,阳具本身平时就隐藏在两个巨丸之间,然而一旦硬起来,睾丸又几乎不见,所有资源都去扩充了那个大黑粗。

所以,太监写的野史会和后妃写的差距很远,太监们愿意相信他们看到的小,而后妃们愿意记述自己感受的大,到底大不大就会成为一个历史谜团,现在我把它讲开了。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样的机会看两父子的阳具,我看到了,却不是我自己愿意的。

我五岁的时候是这样,蜀州是个很绿的地方,是一片广袤的热带雨林。那里五年没有开花以后,就惊动了朝廷,四周一片绿油油,却和地处副热带高压槽的亚热带沙漠地区甘肃抢赈灾粮,说出去谁也不信。那十年里大家没有谷子,更没有茄子、豌豆、葫芦、黄花菜、香蕉、榴莲等植物的花朵和果实部位可以吃,在吃了小白菜、大白菜、油菜、油麦菜等叶子后,大家身上叶绿素越来越多,饿的时候晒晒太阳就会充满能量。

后来这件事,闹到差不多要免四川省兆尹的官,是因为有人忽然醒悟,如果上面出了贪官,老天就要天旱;如果上面出了傻叉,老天有要降涝;如果上面爱说别人闲话,老天就要闹蝗虫;如果上面在个人生活上有问题,老天就可能不开花。可如果个人问题是乱搞过度,那中国的花早就不开了,因此人们怀疑四川剑南道的领导不够性感,没有生育能力,或者干脆是个同性恋。这一次圣上觉得植物学家和社会学家们的研究取得了阶段性进展,他觉得这是由于四川整个地区性冷淡造成的,因此他们确定举行一次选美。

<关于过去>

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过去,关于自己的,关于真相的,关于好像曾经经历过的。很多人把一些连续的记忆称之为前世,我认为我的前世曾经参加了选美,因此而成为了寿王妃。那一年长安花繁叶茂,每朵花,你以为它已经开了,但它好像练瑜伽一样还能开得更圆满,花瓣除了开,还能长得更大,变得又大又薄有韧,成了上好的布料。

但更早的前世,我好像是一直棕熊,在一片长满长草的丘陵上奔跑,那里的空气清凉透彻,如同液体,每呼吸一次都好像喝下一大杯清澈的摄氏五度的矿泉水。每天秋天,草尖变黄,大队的虹鳟从大溪地下游窜上矮矮的瀑布,我母亲总能一口咬出其中身材翩翩的那条,然后甩在旁边的岩石上。我和弟兄们一挤它的肚子,就流出一些透明的红珠子。把这些珠子放进嘴里,用舌头把它们一个一个顶破,吃下去以后不久,身上的毛就会变的金黄光亮。

还有一个前世是在一个黄色的小镇,阳光每到下午就会歪歪斜斜的照着那些长满大绿胖叶子的小房子,在每个小巷的尽头,都有一些喧闹的舞曲传出,人们可以从下午4点一直跳到深夜两点。玉米酒发出一种粗咧咧的香气,人们喝它的时间越长,放下杯子的声音就越响;还有那种需要用整只手才能握得住的大雪茄,里边是一个一长褛一长褛金黄色的大烟叶,每抽一口,都能感到烟头带过来的热量,开头几口像在吹小号,抽到后面就像吹唢呐,两只手都翘着兰花指夹着还嫌烫。大家都在跳弗拉芒哥舞,跳着跳着,就不再需要舞伴,一个更高大更神秘的男人在引导我跳出各种古怪的动作。如果有一个清醒的人在看我们,就不会认为我在完成各种不符合重力学原理的动作,比如将重心固定在支座之外长达5秒,没有摔倒,又重新平衡完成下一个动作。我的整个身体都没有常规,每一个关节都全方位转向,每一块肌肉都能完成拉伸振颤扭转等动作,如果你和我一起跳,你会变成一根肉麻花,而我的四肢似乎可以在每个地方合并回身体,然后再在应该出现的地方重新长出来。

我的嗓子好像一个400号的砂纸,每个听过我歌唱的人耳朵都会被刨得通红发亮。那声音粗糙坚硬发自肺腑,好像一支16车道的高速公路,我一个人就是一个合唱团。有时候我伤心了,就高喊一声,“托托”,然后12弦吉他、手风琴、小提琴次第跟起,我们随心所欲,歌声直接冷漠,唱得海对面的印第安人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我的记忆>

记忆其实是铺天盖地的,他们是散沙,又像沙尘暴,人们只能用自己的逻辑将它们貌似合理的归拢成一堆,至于散落了多少,上帝也不知道。

我记得杨贵妃是一个长安宝贝,她丰满,有两个城堡顶一般的乳房,像两只胖头胖脑的白鼠,灵动活脱。她起先跟寿王好,后来做了道士,后来和唐明皇,其间,有个粗鲁而且脏乎乎的家伙可以和她玩很多放荡的游戏,但是后来遇到那个大白人之后,她忽然知道自己这样过一生是为了什么,再后来她勇猛自杀。但是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小棕熊,乍着金色的毛,在半衰的草间奔跑,吃红鳟鱼,还预备写她在低氧的山洞里,那里的冬天没有多冷,它深深地睡着了,做了很多缺氧的梦。后来又突然想起了一个老女人舞引神魔的故事,她开始只是跳舞唱歌,后来却引来一大帮人落下一盆一盆的眼泪,她的声音拔开水塞,让这些眼泪流到地心深处去。我不知道老歌女什么时候下班,但是第二天正午她醒来的时候,总是干干净净的躺在自己小阁楼的床上,身上每个地方都被人用热毛巾擦过,然后换上了棉质睡袍。

为了让这些回忆貌似合理,我认为它们是前世,前前世和前前前世。我让杨贵妃住左脑,她穿着一种缎子做的衣服,那东西除了受地心引力下垂的部分都紧贴她的肌肤,又感受不到摩擦和桎梏。在微微热的天气里,她用银勺子吃着玉碗里装的冰屑、蜂蜜、去了皮和核的荔枝,去了柄和叶子的草莓,还有去了外皮和内皮柔软的橘肉,还有熟透了切成小条的黄桃。而那个老舞女住右脑,睡醒的时候,她会发现头的右边是那扇矮矮的窗户,窗框是刷成绿色的粗木头,窗外是另一栋楼的某套房子的储藏室,两栋楼之间是一条墙边长着些许杂草的碎石板小路。她的梳妆台上净是一些假首饰和颗粒很粗的粉,长长的假眼睫毛,一朵很大很大的绢质大丽花,花后面有一个很硬很硬的铁夹子,别在脑后怎么甩也甩不掉。而那只小棕熊住在脑干部分,他的山洞阴暗温暖潮湿,还有中度的尿味和一些干草的味道,一整个冬天他都在睡觉,却也时常醒来,透过洞口的小眼,看看外面的雪有没有化。

<有些模糊>

参加选美那年我应该是十四岁,那些女人围成一个三缺一的口字形,进入这一关的女孩都经过弄婆和官媒进行各项身体技能测试:口臭牙不齐鼻孔一大一小或者朝天乱长痦子脊椎骨不正痔疮会阴部过窄两条腿X或者O型月经周期不调平日赤白带或黄白带下的都排除了,才进入才艺表演和回答一些古怪问题这一关。

有些人回忆前世需要被催眠,吸大麻,濒死体验。我不用,我只要面对屏幕上的word界面,回忆就会一点一点被手输入电脑。我常常会特别欣喜地坐在电脑前,很期待地看word界面上出现的文字,也就是说,如果我的手不在键盘上敲打,我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有时候回忆会断线,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找到新头绪,所以故事就会打圈圈。比如老舞女,照她的酒量和那些大麻般的烟,她该冻死在碎石板小路上,或者第二天清晨才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大腿别过肩膀在背后,小腿枕在脑袋下面,另一条腿向外拐着,用脚抵住屁股,睡得浑身酸疼,可是是谁把她送回她的小阁楼,细心的给她卸妆,用热毛巾擦遍全身,换上棉质的睡袍,拍松那个鸭绒枕头垫在脑袋底下呢?

是那个吉他手,一边弹出旋律,一边用手掌在吉他边沿击出节奏,还不时哼出一些古怪调子的老头?他曾经是水手,不很老就回来了。在远洋航行的那些无聊的旅程中,除了弹琴他只能手淫。他路过这个酒馆的时候,那女人的嗓子一把把他拽了进来,只有她能用嗓子唱出他的手才能弹出的64分音符,于是他们比起快来。到了最后的时候,他的手指头缠在了一块,那女人开心的大笑起来,他也大喊,我手淫,我手淫,因为他已经快感了。女人说我们大家都手淫,然后更高兴。他们合作起来像两个多通路的迷宫,明明看着不通,在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找到对方。

乐队是需要养气的,渐渐的,他们看彼此的眼神准确的如同拉丁语,每一种对视的方式都对应一种语言无法表述的准确含义;气味也会带给他们非常精准的感受,橘子花香,不小心开了的一朵茉莉,第三排的大胖子发出的口臭,或者眼泪里那种淡淡的腥气,都会让他们了解到同一种东西;身体也在帮助他们交流,这种沟通迅速、便利、准确。老吉他手通过她小腿抬的角度,脖子的拧转和手指的伸展,就知道下一步就该有一个什么样的音乐走势。事实上,他们之间的沟通并没有像我这样掰了皮说馅,分几种方式,经过大脑分析,再在身体上反映出来,而是身体发射身体接收身体反应,他们体会到的一个囫囵个但是非常具体的大感觉,然后直接交给身体。日子久了,他们之间长出了很多看不见的神经,常常会把无意间经过的人拌个跟头。

但每个凌晨他同样精神恍惚,和另外一个恍惚的老头彼此搀扶,消失在小巷的某个楼梯间里。所以不该是他,而是那个名叫迭果,坐在黑暗角落里的老头。我开始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铁匠,面包师,或者小镇上唯一的大夫,后来才猛然醒悟过来应该是个马夫或者裁缝。他平日胆小怕事,永远把那顶皱皱巴巴的绿色帽子摆在胸口的位置,每个晚上,他就带着观看焰火的心情来到这个酒吧,要一杯加了水的玉米酒,一整晚也只喝一杯。老女人开始唱和跳之后,他开始欣喜或者哭泣,但脸上总离不开一种尴尬表情。直到一切落幕,观众回家去,他才走上前去,打开那个把四肢和身体缠在一块睡着了的女人,把她抱上自己平板马车,把他送回小阁楼。这时候他像个马夫,而把她抱上床,脱下她那件大红色的舞裙,胸托,腰封,衬裙和底裤,又小心的搓掉裙摆上的泥点,把他们叠好搭在高椅背上,再仔细的用湿棉花贴在她眼睛上,把用面糊粘在眼皮上的假睫毛揭下来,用热毛巾给她擦全身,又给她揉揉脚,给她套上那件白色的纯棉睡袍的时候,他又像一个裁缝。

他们是这样认识的,如果他是马夫,那么在一个明媚的上午里,她给他一封顶重要顶重要的信,要他送一个古怪的大街一座古怪的大厦去,又一下给他三个古尤塔金币,那时候这个女人还很湿润,眼神里还有一种类似希望的东西,而他那时候刚刚学会坚硬,就被这个女人餍住了。他牢牢地记住了她的住址,一直到现在。

如果他是一个裁缝,那就是一个闷热的午后,他正在那个阴暗的小房间里打盹,这女人忽然一下冰到了他的眼睛,她交给他一块绿色的天鹅绒,要做一条斜边很齐的舞裙。给她量尺寸的时候他接触到一个冰冷而且坚硬的身体,那分明是一种固体,却又分明是在流动。他牢牢记住了送服装的地点,一直到现在。

这样,老舞女每天早晨醒在自己的床上,都认为自己已经把回家脱衣服卸妆洗脸上床等动作写进了植物神经,可以自动完成全部程序。当然,也不排除她得便宜卖乖,明明知道有人暗中照顾,就是恬着脸故作不知的享受,如果她总是考虑晚上睡在那里,几点回家,回家以后干点什么,就不可能舞引神魔,如果要舞引神魔,就不能惦记洗洗睡吧。

这些都是很浪漫的想法,不太浪漫的想法是,酒馆老板雇了一个人送这几位大员回家,然后每月从他们的工资在扣除这笔费用。或者,这个老女人自己花钱雇了一个人,然后再把这回事忘掉,假装有人在爱自己。

<第一次>

这样你就不会奇怪我的文字为什么七不搭八,在推进杨贵妃参加选美的那一段,我遇到了真实的麻烦,我不知道唐代的选美是怎么进行,关于体检的那一段我可以想象:一个48岁的老婆子先用眼睛看,远看近看举着放大镜看,扽其一小块皮肤看,掰开阴唇和肛门看,扒开嘴看,翻开褶看;然后用闻,闻耳朵眼闻鼻孔闻牙缝闻胳肢窝闻小逼闻屁眼闻脚丫缝;在然后用摸,摸脸摸头骨摸脊椎摸肩胛摸脉摸乳房摸阴道摸处女膜摸直肠;最后用舔,舔眼睛舔乳头舔肚脐舔阴道分泌物舔屎。都查过了,才能算是真正合格的女人。

其他还好,只是她舔我乳头的时候,我觉得她是一条老母狗。老家伙不光舔,还用牙咬住乳晕,舌头和上颚挤压乳头,开始吮吸,说是检查乳道是否畅通。检查阴道的时候,我干躁的一塌糊涂,她也不沾点油润滑一下,我只能大哭小叫状若猪号,婆子才停止。她闻我的时候,我知道一定有一种冰糖味散发上来,老家伙眯了一下眼又恢复正常。我的体检表上这样写,屎色金黄,酵味重,味甘,消化道工作正常。

而老舞女那里,好像在停电的屋子里点着了蜡烛,人物一个一个被照亮,悬念也开始暴露出来,我知道她年轻过,为了发一封信,曾经花过3个金币,还有一条绿天鹅绒做的舞蹈裙。这样我就在左脑和右脑间循环往复,那个故事的动力更强一些,我就推进那个故事。下一步会有一群35岁的女人对48岁的弄婆选出的秀女们进行下一轮筛选,我不知道是让她们背论语,还是烈女传,考绣花还是考弹琴。

唐朝的女人认为35岁是女人最繁花似锦的年龄,尽管那时候全国的平均寿命只有27岁。那时候的女人认为20岁的时候远远不够美,她梳着黑色的粗发髻,头发越重越漂亮。她们挺着丰满的胸膛,在织布坊上班,往绢上染上均匀的颜色。每个下午,她们会在院子喝茶,演习各国的舞曲和舞蹈,生活规律,自主尊严。

<鼓舞>

那天的夫人们与太监区别不大,一样的白白胖胖。皇上的妹妹坐在正中,白嫩的比较特殊一些,那时我还不知道,有一天我会和她生活在一起,一会叫她姑姑,一会叫她师姊。题目跟我想象的差不多,是高台上放着一面鼓,大小差不多能容纳两三个人踩在上面跳舞,4个胡乐师各占东南西北一方把着大鼓,准备开始击鼓。大鼓是上好的白牛皮做的,鼓槌是白樯木作了柄,槌头用黄铜包了,外面用生丝密密地缠成一个大蚕茧,再用红缎子裹着,黄缔子一扎。

那面大鼓,如果击它的正中就是中方土音,那声音浑厚滞重,如果连续敲几下,你可能会突然觉得饿起来,有很多藏了很久的伤心事要一点一点泛上来,会想到很多爱过你舍不得你的人。而敲它的外边有是西方金音,那声音急促清晰,从耳朵直接钻到心里,让你心悸,心慌,突然想起半年前欠别人的钱或者父亲曾经责问你的一件事。金音的里面一圈,敲出来是木音,那声音最有弹性,你会情不自禁想跳高,想生长。再里边一点,是南方火音,那个声音总是颤颤巍巍,回响很多次,让你莫名其妙愤怒起来,只想把一切都烧毁了。再往里边一点,也就是中央土音的外一圈,是北方水音,那声音不论多么轻地敲下去,离得很远的人也能听见,这种声音听久了,身体就会变成稀稀的一滩,怎么也立不起来。

听到这样的鼓音,你的动作就要或者和它相辅或者相反,这全要看它是阴音还是阳音,若是阴音,你就要与它相辅着发出来,若是阳音,你又要与它相反的跳。这样讲起来,跳舞好像做方程式,耳朵一直要分辨阴阳五行,其实不是,当那个声音突然出现的时候,你的身体很自然就会有一个方向,收或者放,或者旋转,弯曲。

那天的胡乐师真得很棒,他们高高的个子,赤裸着黑色的上半身,有整齐漂亮的胡子和胸毛,下半身是黑色的束腿裤子。风一起,他们高高举起的鼓槌就落下来,那鼓声里有海潮,有马群,有雁阵,有流星一大颗一大颗滑落到天边,有大山被凿开的火花,有风吹过白杨林,有山洞深处那种水滴,有很厚很厚乌云后面的雷,有刚孵化的小鸡在蛋壳里啄搓。

我要说,我是一种很好的燃料,每个人跳舞都是被点着的过程,我是那种最容易被点燃,燃烧又很持久,热值又非常高的燃料。所以风被我搅起来,空气跟着鼓声一起一惊一乍,我袖子的延长线抚过水面,在上面压出一个痕迹,约么过了一个时辰才渐渐平复。百鸟从百花山衔来很多花瓣供养,那些花瓣中大部分在空中飘摇着,怎么也落不到地上。就这样我成了寿王的妻子。

<天上的舞蹈团>

有一个舞蹈团一直在天上,他们长着玉一样但是有弹性的骨头,烟一样的头发,莱卡一样的肌肉,软玻璃般的皮肤,流淌着牛奶般的血液。每个舞者的眉心都有一个红点,有的是莲花形的,有的是钻石形的,有的是很中正的圆形,像一颗胭脂痣,但有很坚硬很透明,闪着锆石那种让人头晕的光。有的画家把那个红点画到额头上,就是看到他们头晕的结果。

他们总是跳着舞,大山崩裂着为他们打鼓点,帝释天宫那张英宝珠网被四天王绷在须弥山的四角,网上的七宝相互碰撞,发出遍布所有音频的妙华严音。舞蹈的人们随着音乐跳舞,张开的纱巾变成彩霞、流云和极光,所以人们把他们称作飞天。

飞天有男有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如果示现人间都会让看见的人僵硬,好像是被极冷的东西冻住了,但又不冷,看到他们一会,人间的人再看别处就会觉得眼前发黑,就像猛然从日光暴晒的地方转入昏暗的房间一样。

他们的舞蹈总是让人难以置信,他们有时候合拢着四肢,只是简单的扭动着脖子、肋骨、脊椎、臀部和膝盖,但你的内心却幻化出一支大蟒,摇曳着苏醒过来,张开血盆大口,把整个梵宇宙吞下去半个。有时候他们突然平伸双臂,轻转着手腕,手指轮流从外边收回手心,再轻轻放出去,就好像在天空中拧下一个螺栓,一大股灵气和光亮就这么泻下来。他们的舞蹈阵型让你常常忘了他们在群舞,每个飞天都很自在,又和其他人都有一种有趣的对峙。他们跳舞的时候,香水海和雪兰山总是发出一种让人舒畅的幽香,在天宫的人闻到了,又能增加两仙年的寿命。

<快乐以外的事>

我就来自那个舞蹈团,在舞蹈团跳舞是一种很快乐的事,但我总在想快乐以外的事。

我的身体总和心意一致,所以我总是完成自己所以的动作,但是如果身体和心意矛盾了呢?我有时候想故意跳坏,有时候想出一种刁钻的难以实现的舞蹈,但我的身体总是那么同步,想到就做到,没有时差。于是我知道,我想成为一个人。

天人做爱是很高潮的,因为宝体不坏,所以痛神经被锁死了,或者,根本就没有生长,而那些愉悦身心的神经与人类不同,天人用光感传播,敏感又持久。

大天王有多少个化身,就拥有多少个王妃,我也是其中一个。他微睁宝目便用目光将我钉在虚空中,然后微微呼出温润馨风让我柔软懒散。我闭上眼睛,他的宝具将我全身缠附,磨唆着脖子、肩膀、乳房、腰、臀、腿与脚心,再辗转进入我的阴道,一直深入,一直深入,从喉中伸出,在口中与舌头纠缠。当宝光倾出,天宫中振荡着瑰紫能量波,我总是莫名的笑起来,身体在空中随心舞动,大天王也长长地舒出一口清凉气。

有时候,我们又不用这种很实在的方式作乐。他在大天王的轻安之定中把我摄住,让我不想动,懒懒的把自己散开,他轻轻的进入我的身体,不是器官的进入,而是我们身体完全地彼此渗透,不是细胞级的,不是分子级,也不是原子级的,我们在极微色中纠缠合并,他的原子核吸引着我的电子云,我们的生命体光波产生强大的衍射,百万倍于核聚变的能量在我们身体中产生,然后几万亿光年远的传播出去,让几万亿年后的宇宙产生一个新的恒星云团。

我们每一次做爱都是很好的,但是有一次,天王问我:“至美纯慧天女,你为何不欢喜?”
“欢喜,我有,只是……”我忽然安静下来,一种陌生的东西在我心里,我不会表达,其实,也不会感受。
“只是什么?”
“我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告诉我。”
“一种寻找快乐的宝器——天王,你听说过大乐锥吗?”
“大乐锥?”天王一震,我感觉我被缠附的更紧了。
“对,那种扎一下就能让你获得大乐的锥子。”
“第一次听说,又好像以前也听说过,不过,我,没有。”
“那么在那里能找到呢?”
“地狱中没有,天宫中也没有。”天王说。
于是我知道,我真的想成为一个人。

<成为人是很危险的>

就在我计划成为一个人的时候,摩罗琰告诉我,这是很危险的。我们成为人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转世,还有一种是化身。转世要面对这样七种危险:一是身钝,长得丑怪,身体愚拙,做不了什么修行的事;二是穷困,人要吃盐,要供养,天宫中空气里都有能量,我们不需要为生活发愁,但人间不是的;三是信屯,有很多人那样一转,就忘掉自己为什么去那里,也忘记自己要到哪里去了;四是无缘闻,找不到跟自己相同目标的人,慢慢地放弃自己的理想;五是冤家遇,飞天回到人间,好像人最虚弱最穷困的时候一样,很容易让以前的冤家寻仇;六是亲缘缚,生在温柔乡里,因为亲恩情义,被迫作违心的事;七是轮转行,回到人间,就回到六道轮转里,这种强大的惯性,我能逃脱吗?

化身就是突然变成一个人,像游客一样尘世中突现,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家乡,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怎么死去。他们是货郎,行脚比丘,马戏团演员,传道士,外星人,侠和游伎,他们知道自己为何来到这里,但在这的时候,就必须遵守人间的规则。

你要化生成某个人的时候必须全神贯注,这需要很长的时间的静思,你必须想到他有什么样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人中,嘴和下巴,后脑勺是平还是圆,有没有反骨,脖子,锁骨,肩胛,脊椎,胸部,肋骨,他的肌肉,动脉与静脉,皮肤,头发和指甲,每一个细胞,每一呼一吸,性格,脾性,眼睛怎样转,闪出什么样的光,直到你能在10万分之一秒内突然把所有细节和总体想齐,你就能化成这个人了。

你也能化成为一个有家庭有历史的人,只是观想的更加复杂,在那10万分之一秒内,你要无微不至观想自己要化生的那个人,还要无微不至的观想他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二姨姥姥,发小,仇敌,爱人,甚至孩子。令人难为的是,这些人一旦观想成功,就会下地乱跑,按照你最初观想他们的样子生活下去,直到死亡,才知道他们只是你灵魂的一部分。有的人索性彻底跑丢,再不回来,你灵魂的这一块就永远消失了。当然,有时候观想得不成功,你就会活在一个很奇怪的生活里,周围的人都怪里怪气,有很多神经病、白痴和突然死去的人围绕着你的生活。有时候又观想的太成功,真得进入了观想的生活,找不到回来的路。所以我决定,去转世,重新回到轮转里,我知道,我会回来的。

<云井>

决定离开天宫的时候,不能飞,也不能走,只能让两个金刚力士拖着,拖到云井。

大天王摘下了我的冠顶珠,抚摸着我的下巴,把一对定坤针插入我的太阳。
“真的决定了,不后悔?”插针之前,天王问我。他眼神中有无量威力,我抢在茫然之前说到:
“可能会后悔,但是我决定了。”天王眼中闪过一丝白豪光,我的头一沉,针插进来了,我从此不再能飞,也不能幻化成霞光或彩云了。

云井喷吐着白色的雾霭,那味道微微的芬芳,却让人觉得干燥。
“王妃自己往前去吧,到了此地,任何一处都有可能是井口,我们不能再相送了。”两个力士放下我,在雾边驻足看着。
我继续向前匍匐着,忽然很想喝水。是谁告诉我了大乐锥?我此去一定能找到这个只知道名字的东西吗?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东西离开天宫是不是太不值得?

我的胳膊肘拄空了,整个身体突然开始下坠,哈,真的要离开天宫了。但是,当身体在白雾中越坠越快,我恐怖起来,而且开始挣扎!那一定是我最丑陋的时刻,我的四肢第一次挥动的那么不像舞!挥舞的时候,我抓到了一个人的手。白雾中我看不见他是谁,长什么样,但是有这只手,我的心不在恐慌了。

大乐锥,大乐锥,大乐锥,大乐锥,我反复念叨着这个词,千万不要忘了,大乐锥。一个小石子从“他化自在天”落到人间要二十几万年,我感觉,我落了很久。

<圣上是一个会望气的人>

有的人生在人间,总觉得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生,又总觉得周围潜伏着几个敌人。我就是这样,我总是记得很小得时候发生的琐事,觉得有精灵在左右服侍,觉得世界可能因为我起很大的骚乱,又总觉得黑暗中似乎有双眼镜。

那天的舞蹈让夫人们觉得惊魂未定,觉得选我和不选我,都有很大的危机在里面,但危机是什么又想不明白。那时候宜春北院的白花瓣落得纷纷扬扬,十二个女子正在演练天竺伎,圣上面南坐着,乐女们整齐划一的边演奏边扭动着腰肢,圣上忽然看见南面有瑰紫色的光,一闪一闪,压着胡舞的节拍。这一切让乐伎的演奏变得很古怪,很散,又散不开,天竺乐的悠扬变成了崎岖。圣上挥挥手,让她们散了。

除了天人,每个人也有自己的光,有的冷,有的暖,有的光刺眼,跟她相处一回,就弄得人眼花缭乱,心中慌乱;有的光柔和但是没有力气,让身边的人舒服,但是乏乏的,没有精神;有的光亮度几乎是负数,他们在人群中间,总是引不起别人注意,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不用一个时辰你就会灰头土面,所有的快乐都没了。后来圣上告诉我,我的光远看是玫瑰紫色,圣上以为首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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