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网俱乐部

隐痛

相似的画面唤醒你相似的痛感。
你以为自己可以保持冷漠的外表，
但是此刻你却站起来大喊大叫，
眼里噙着比石油都粘稠的泪花。
你耻于回顾人生的瑕疵甚于遗忘。

让风景或者蔷薇取代聚会的牙齿，
取代争论的色情成分。你假装
看书在你写不出什么东西的时候。
书里写的什么你其实根本不清楚，
谴责或者挑剔都是针对你的吗？

你看见慌乱的坦克和奔跑的人群，
蓝色运动服或者四兜上衣的领口。
那几天下的雨，那几天流的泪，
占四年总量的一半。所谓的爱，
隐蔽的止痛药其实根本止不住痛。

你揉搓着两个敏感的数字，分别
住在五的前后。为什么不是八呢？
你的幸运数字本来是九是七啊。
想到这里你就心痛。痛就痛了，
一会就忘，直到下次发作的时候。

痛感及时提醒你曾经那么活过，
而那样的活法尽管让人激动或者
感动，但是你也不想再来一次。
人死一次就真的死了，而电影里，
人可以死无数次，但只有一次，

是最完美的，而且是难以付诸
实践的，仿佛天上的云朵，变化
多少次才能变成佛陀或者火车的
模样？你不清楚你为什么这么
考虑。反咒语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2008.1.24.14:56

蔑视

他似乎没做错什么，但你偏偏看不上他。
他从不读书，即使读书也只是时尚杂志，
一些业余的历史以及道听途说的社会新闻。
他认为你与他一样都是蝇营狗苟或者嫉妒
蝇营狗苟的人。他貌似深刻地谈到世上只有
这两种人。你看不上他其实就是歧视他，
歧视他就像自然保护区的新建寺庙和收费站。
但是你从不表现你的歧视。你可能有些暧昧
或者坦然，仿佛一个道行高深的修道士，
装作在无意之中给他列出书单，但是他
对你的房事和仕途更感兴趣。他说洞察人性
的时候，你面露微笑；他说每个人都是这样
的时候，你的嘴角缩至原来的位置。你痛苦地想：
人确实可以优雅而简单地活着，他为什么
偏不相信？总是错解你的语义，把你的讥讽
当作赞美，把你的气话当作信仰，而且
你永远不能声辩。声辩，你就会蔑视自己。

2008.1.27.12:01

哈尔滨

几天，或者十几天，
没有下雪了。干燥的地面，
公厕的地砖，
抹着枯枝的乱影。

雪下在贵阳或武汉。
拍照。兴奋的议论。接着，
是爆裂的水管和黑暗。
电线戴着冰织的手套

搂着雪跳舞。你喜欢雪吗？
像喜欢米。可雪不像米，
你离不开米，而雪却可以离开。
几年，或者十几年。

站在眼科医院的廊桥之上，
望着街道以及行人。
新房子像布景，旧房子像抹布，
一个行人像另外一个行人。

对行人找不出更妙的
比喻。可怜虫。酒囊饭袋。
撒谎的书。讨厌的
喷着香水的市政大厅。

我走在街道的时候，
廊桥也有人看我。他清楚
我与雪的差异只是数量的差异。
其实下了雪又能怎么样呢？

2008.1.26.17:17


大事

没到惊蛰，气温升至九度。
冰雕烂得只剩钢筋奶黄的锈斑；
而街道，仿佛条形的滩涂。
季节越来越反常，冬天不像冬天，

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
你有些兴奋，似乎盼着自由。
若是真的来临，也就够喜悦几天的。
世俗的欢乐本就持续不了多久。

没准是瘟疫在午夜突然降临。
或者饥饿，或者战争，你擦擦眼镜：
窗外异国的坦克旋转着炮塔。
你开始担心，能否熬过这个早春？

日子宁静，如同死水，
但你还是忍不住向往突然，向往
精心的小刺激：女邻居暧昧的眼神；
在报纸中夹进一个自己的措辞。

行人或许也是这样，但你实在
看不出。一曼街的接骨木在暖风中
招摇鲜红的小果。你故意
驻足了几次，但却没一个人呼应。

2007.2.26.17:56

答客问

你脱口而出：以后将是
虚无的统治，若这绵绵不绝的流水。
我点点头，但又觉得有些恍惚。

以后的时日将有许多雷同……
但是，这在从前也不新鲜，且不论
雷同真伪，或者仅仅是表面相似的杨叶。

窗外，突然下起鹅毛大雪。我叹道：
你或许在本城住得太久，浑不知他城幽深，
你从书本之中了解的，终是有限。

也许并非如此——是你洞察一切。
但是即便这样，你看起来还是有些傲慢，
傲慢地将自己请至人迹罕见的崖顶。

这里的风是冷的，帐篷根本挡不住
你内心的孤寒。其实，我是赞同你的，
但你这脆弱的避雷针能够接收多少闪电？

我更倾向于无知，倾向于渺小，
倾向于将简单的事物看得复杂一些。
至少，你可以浪费你的一生。

雪更加猛烈。你说你那边晴空万里，
但并非湿度表显示的那么干燥，
远处那朵阴云带来的，也许就是奇迹。

2007.3.28.13:35

告诫

还可以更细致。
那闪电中的，我几乎认不出。
那流云中的，我也几乎看不清
有多少灰色的成分？

给它们笼统的命名。
我知道这是粗心。我对自己的心
也这么干过。粗糙并非迟钝，
阻挡不了一辆坦克。

但是诗可以。它强大到
你想象不到的程度。
此话到此为止，别让暴君听见，
别让别有用心的细腻者听见。

它在暗中潜行，穿梁越脊。
瓦片哐啷哐啷响，在寂静的春夜里，
它是那么轻微。快来吧，让我们
一起惊喜地聆听这个同谋的琐碎。

2007.3.28.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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