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青青

阳光温暖地晒在我的身上。
我再一次悠悠地想起了十年前的山里的岁月。
我从来不抑制这种思念。
思念象他的手臂一样温柔地缠住我。
我却依然四处漂泊，城市，乡村，和异国。
我并不知道多年后他在追寻我的故事我的气味
因为我的剑时时刻刻指引着他的剑
剑剑相恋中没有比这更刻骨铭心的了。

我精心地擦拭着我的剑。
杀人的剑中不可能有比这更美的了。
尽管从山里出来以后我再也没有拔过剑。
因为每当我想拔剑的时候，
我的剑总是想起他的剑而黯然神伤杀气全无。
山里的岁月，仿佛一场梦。
梦醒了，我已无法回头。
他问我--
剑术至尊中，遇佛杀佛和弃剑成佛，究竟何者唯上？
剑尖上一滴鲜血缓缓地滴落落入尘土消弥于无形，
而生命中过往的欢乐和悲伤
在另一个世界中却得到永生。
胜者
却只有寂寞。永生的寂寞。
他就是在山里守着这种寂寞。
直到我的剑遇到了他的剑。

我的剑遇到了他的剑。
他的剑正豪气万丈
沉醉着迷恋着江湖
江湖上的人来来往往生生灭灭
无尽地追逐着
追逐下一次的剑光飞舞。
杀人的剑。
剑光飞舞中
一滴鲜血迅速的膨胀
在一刹那间凝结住欢乐和永恒。
没有意义也没有理由。

我的剑遇到了他的剑。
我的剑是杀人的剑中最美的剑。
无比柔和的光芒下
一滴冷冷的鲜血惊艳绝伦
如荷花盛开
没有人能逃的过
漫天荷花的清香和光芒

我的剑冷冷地注视着他的剑
他刚刚杀死我们一起入山前的最后一个师父
他的剑很寂寞
因为他的剑术很高
我的剑也很寂寞
因为他的主人很丑

我们一起入山

阳光中飘浮着我的黑色长发
我的剑缠绕着清风
发出柔和的光芒
轻轻地低吟着
我梦到了他
他在山谷中飞舞
剑气长虹砍断了一颗流星
他呆呆地望着
流星跛着脚滚入了草丛

为什么不能回头呢。
剑问我--
他也如你一般思念着我。
老实说我不知道。
所以我在寻找
寻找或者等待
一种理由一种意义--
不是生命，也不是爱情。
所以山中的岁月也终于没有留住我
就象野草或者玫瑰花
不用知道很多
无论生长在哪里
高贵或者低贱
都是那样的自在自得。

我抚摸着我的剑
有一天他终会因为你而找到我
　　　　　　　　　　

云中翻飞着我的思念
思念总是在最美丽的时候出错
也许故事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可我不在乎
我按照我的思念安排着山中的故事

我们一起入山
落英缤纷芳草鲜美
世外桃源都是这个样子的
可我们不是避世绝俗才来的

人对着人
剑指着剑
月光迷蒙不住两柱晶亮的目光
目光中有什么潮湿的东东绞缠在一起
忽然涌起了一股厌倦一种渴望
如此幽谷中
若只剩我一人
该是何等的寂寞
那么
就让我看看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吧
荷花满路
我微笑
我的剑微笑
我们一起期待着
漫天的荷花向我逼来

他没有动
他的剑也没有动
我们各自幻想着
一滴鲜血从哪流出流向哪去
而落英缤纷芳草鲜美

很久
很久以后
他才说
你很丑
也很美
我们的剑嗡嗡地和鸣着余音满谷
可是你不快乐
即便你砍掉了蚊子的耳朵蝉的翅膀
你依然领会到了尘世的喧嚣
那么
我们就留在这里吧
也许会找到什么
美丽而且快乐

我们就留在了谷里
谷里的日子曾经是神仙眷属
饮春风食雨露
皓月当歌长剑飞舞
对酒人生今宵几何
是佛非佛英雄尘土
还有江湖
你还会在乎吗

深林中有云雾轻锁
漏网的阳光偷窥了青草的秘语而洋洋自得
一剑长空比阳光更长
他送给我阳光的衣裳
阳光四散惊逃我披上了无边的艳丽
恋爱
使我美丽
山脊上繁花似锦花语喧喧
我手中长剑轻展
一片透明的花瓣无语镶进了他的剑首
仿佛一颗透明的心心事不用猜
恋爱
使他快乐

我们的确曾经美丽而且快乐
时光却没有停留
翻过了诗经穿过了唐宋
一种不确定开始逐渐滋长
于是有一天我也落入了凡俗
不断地追问
你爱我么
你爱我么
　　 你爱我么
山谷中的回响追着倦鸟归去
他的回答总是花样翻新文不对题
爱不爱有什么关系么
他长身玉立面色苍白神情肃穆--
爱情使我们腐朽
我仿佛感到半截身子已经深埋黄土
芳草生机勃勃
草丛中仍有蟋蟀蚊蝇长唱秋歌
秋歌再一次意味深长
山谷不是昨日的山谷
江湖也不是昨日的江湖

昨夜的那一滴血失去了颜色
我的剑万分惆怅
我很悲哀地沉思着--
我不能
我被锁在了谷里心事里

我拂下清晨里的第一颗露珠
晶莹璀璨五光十色
我记起了江湖
还有江湖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等待的东西已经弃我而去
我又该出发去寻找了
就像飞鸟出林没有理由没有意义只是飞翔飞翔
飞翔中也许可以找到理由和意义
　　　　　　　　　　

我走在逼仄的城市中
算命瞎子的拐杖咄咄向我走来
命里注定你无法躲避无法抗拒
找到的总不是你失去的

花枝招展的香气滔滔向我扑来
丑陋的女人分享不了我们的快乐
也许夜晚会不在乎
你也可以偷偷摸摸地加入

香车宝马的公子从我身边扬长而过
弃如筚褛一株鲜花落到了牛粪上
生机无限盈盈欲滴
我游荡在四面城墙之中
我游荡在他乡是故乡的陌生之中
　　　　　　　　　　

我仍然擦拭着我的宝剑
阳光下闪烁着过去和未来的咒语
我唯一留下的记忆痕迹
杀人的剑中她曾是最美的剑
荷花满路漫天的清香和光芒
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我却从不拔剑剑自情伤
然而漫长的寻找之后
清香也会飘散
荷花也会凋零
我的剑喃喃着
我在江湖中老去
他也会在江湖中老去
我的故事和他的故事会成为传奇
江湖上来来往往的少年们
重复着不同的故事相同的结束
相隔了几万年不过是史书中两页的交错
我们的山谷消失在从一本书到另一本书的传抄转录之中
爱情
果然使我们腐朽
可是山外
五谷丰登人丁兴旺
祭祀的少年舞蹈的少女
乞求的竟然还是爱情
　　　　　　　　　　

沙子-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