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何宽觉得有好几天没看见孔宁了。

他拿起电话，拨孔宁的手机：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何宽挂了电话，心里有些暗暗感到不妙：这小子，知道最近忙，不会不打招呼就不来的，肯定有什么事了。

他想了想，找出了电话簿，又拨小禾的电话，也是关机。

何宽看了看表，16点45分，还有1小时下班，去孔宁家看看，他决定了。

何宽敲了很久，门还是没开，但他很有耐心地站着没走，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里面有动静了。

孔宁穿得整整齐齐的打开了门，看样子挺精神的。

何宽笑着走了进去：“这几天，你跑哪去了？班都不上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他很快就知道不对头了，因为满屋子的地上都是啤酒瓶，喝得干干净净的空酒瓶。何宽估计了一下，大概有30、40个。

“发生什么事了？”何宽看着孔宁。

穿得整整齐齐的孔宁站在满地的空酒瓶中与其说像个酒吧侍应，倒不如说像个收酒瓶的，看起来十分滑稽，孔宁没说话。

何宽也不急着追问，他知道孔宁想说的话一定会说的，这点他深信不疑。因为他和孔宁认识15年了，孔宁之所以会在“尽家”工作，很大因素也是由于他在“尽家”。

“小禾怀孕了，然后又和我分手了。”孔宁开口了。

何宽有些惊讶，但他忍住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拍了拍孔宁的肩膀，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坐了下来，示意孔宁继续说下去。

孔宁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何宽，他知道何宽一定会理解他的，于是一五一十说了事情的经过。

何宽一直都很仔细地听着，等孔宁说完了，他想了一会才说道：“这也许不是件坏事。”

孔宁点了点头：“是的，不是坏事，我知道，但不管放在谁身上，谁都不会好受的。”

两人互相看着，如果在两个男人之间都不能坦白说话，那这个世界真没法活了。

何宽突然笑道：“还有酒没有？我也想喝几杯了。”孔宁像早就料到一样笑了起来，走进厨房，提出了两扎啤酒。

有些话男人之间也不必多说，因为道理谁都明白，如果说话是为了心里舒服一点的话，那倒不如喝酒。

喝酒不仅会使你舒服一点，而且还很痛快。

酒真是个好东西。

这点，何宽和孔宁早在6年前一起上大学的时候就明白了。

几瓶酒一眨眼就没了，何宽又开口说道：“咱哥俩很久没这样认认真真喝过了，这次可一定要喝好。”

孔宁点了点头，又打开了一瓶：“新江那个项目进行的怎么样了？”

“这几天大家一直都在忙，你早点回去做个可行性报告，再和贝思一起把设计计划书做好。”何宽回答道。

两个人好象把刚才说的事情全都忘了一样，竟然谈起了公事。

13

房地产界流传过这么一句话：如果有人喜欢房子没窗户，那房地商就一定会造出没窗户的房子，但如果房地产商造出了没窗户的房子，那他也一定会让人喜欢上这样的房子。

海景地产的销售总监杨南嘴角露出了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

他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那扇足有一面墙大的玻璃窗前正专注地看着外面。

这是海景大厦的7楼。在它的对面的那栋浑身上下都亮晶晶的大楼的顶上立着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你的家想要什么样的景色？

杨南像在看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样看着这块广告牌，他很高兴地又想起了自己所在的这栋楼的顶上也同样立着这样的一块广告牌：我们就给你什么样的海景。

中午的阳光很烈，映着上面的字更加醒目。

海景的总公司其实在北京，东军西伐，但在西安海景丝毫不亚于本地的地产商，这在地域性很强的房地产业是很难得的，不过熟悉这一行业的人都知道海景是由海外投资介入的一家公司，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好希奇的。

“有没有窗户你们都会要的。”杨南放肆地想，那个关于窗户的一番话最初就是他说出来的。杨南已经坐到了椅子上，他翻开了放在桌上的两个准现房项目报告，这两个项目现在正在强力往外推，从实际销售情况来看也是一路上涨，杨南的心情更好了，他忍不住地笑了出来：“我们不仅有窗户，而且朝向也都很好啊。。。”

他又翻出了日程表，2000年就快结束了，杨南有些感慨，目前的海景应该是进入了新一轮发展周期了，明年的上升空间将会扩大，开发质量也将会提高，但这些并不代表海景的销售会没问题，杨南开始严肃起来了：这会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千禧年吗？

如果没有尽家，那肯定会是的。杨南很快得出了结论。他抬起了头，把目光投向了那块广告牌：也许它应该更大更多些了。

你的家想要什么样的景色？
我们就给你什么样的海景。

14

地上的啤酒瓶更多了。

孔宁脱去了外面那件整整齐齐的西装,走到了何宽的旁边笑了起来,何宽也笑了,他知道事情已经变得好些了,虽然他很清楚孔宁对小禾不会这么轻易就能忘记的,但对于男人来说,他们会尽量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感情,尤其是那些可能会令自己难受的东西。

孔宁放下了酒瓶:"为什么从没见过你这小子找个人呢?"听到这话,何宽笑得更厉害了:"你又不是没看见我整天忙着,哪里有时间,而且这种事情是要讲机遇的,说不定我明天就碰上了一个。"

孔宁却没再笑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到:"咱们公司也够怪的,总给别人弄这个家那个园的,自己里面人倒全是光棍,你看贝思也是,都快30了…"

何宽还在笑,但慢慢静了下来:"贝思?她,,,,"说了半句,没再说下去了,孔宁没在意,他站了起来,对何宽说:"这么晚了,你就在这睡吧,我是越晚越来精神,呵呵,想上网了。"

他走进房间,打开了电脑，上线。

23点46分。

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个人在线，单单。

似乎每次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单单都会在，孔宁有些奇怪。

“空手道，这么晚了还来？”
“那你不也一样？”孔宁打字。
“我不一样。我可是因为等你等到现在了，”单单调侃道。
“我不也是因为太想你了才来的。”孔宁回道，“你在家？”
“不是，在宿舍里。你在家吧？”
“是的。”

看到单单,孔宁觉得自己比刚才还有精神了,这几天,他一直过得颠三倒四的日子,除了上网就是喝酒,何宽的到来让他清醒了很多,他暗暗地有些嘲笑自己。

“空手道，据说太晚上网的人可都因为心情不好,你今天的心情好不好吗？”
“托你福，今天更糟了。”孔宁打字。
“不会吧？每次见到我都这样，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单单调侃道。
“和你没什么关系。”孔宁不知道怎么说，“和你说你也不懂，你太小了。”
单单似乎生气了：“你别老说我小，不过就是比我多长了几岁，有什么了不起？我看你不会比我聪明到哪儿去的。”
孔宁回道：“你不要不服气，好，凭我比你大这点,我就比你有发言权。”
“可我已经23了,也不小了。”单单还是有些不服气。

孔宁不想再费劲在这个问题上了，他换了个话题。

“你想过有个什么样的家吗？”孔宁问道。

“不要多大，80、90平方米就够了，里面不要电视，但一定要有台能上网的电脑；床上要有个厚厚实实暖暖和和的褥子，就象资本主义电影里的那种……”单单回答道。

“呵呵，是啊，那张床还要很大，最好，横着竖着来回打滚都没关系。”

“不要电话，因为我要买个手机；不要音响，因为我要买个MP3；不要煤气灶什么的，因为我不会做饭放在那里也是白搭……”

“搞的跟款婆似的，那你吃什么？”孔宁笑。

“我以后当然会挣很多很多钱了，到时候，天天下馆子，要是你没钱的话，包下你都不成问题啦。”单单接着说，“我还要买好多好多书，童话书，哪个国家的都有，放满满一柜子；我还要买好多好多果冻、牛肉干、鱼片，巧克力呢？也买，要是吃胖了，大不了我再买减肥茶喝。”

孔宁对着屏幕哈哈大笑：“还有没？”

“多呢，让我想想……”单单停了一会，“卫生间一定要好好装潢，要有个很大的浴缸，还有个海尔热水器，安全又省电，我每天回家累了，打开了就可以好好洗一个热水澡，哈哈~真棒啊~那才象个家呢。”

孔宁笑着想起了自己卫生间里的热水器也是海尔：“还有吗？”

“差不多了吧，我想不到什么了……”

“再想想，难道你一个人过日子？”

单单回话：“我可不想和老爸老妈住在一起，这么大的人还和父母住在一起感觉像又申请了个免费邮箱,是你的名字,也是你在使用,可实际上呢?它就是不属于你。”

“哦……”孔宁不笑了。

“但是，如果一开门，还有个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在屋子等着我，那该多好啊。”单单突然冒出了这句。“我就想要有这么个家……，你说我会不会有个这样的家呢？”

孔宁脑海里流过了一个熟悉的旋律：我想要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平静的时侯我会想到它；我想要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下的时侯我才不会害怕 …… “会有的，你还小嘛，慢慢来，一切都会有的。”

“不要拿年龄来比较。”单单的语气沉了下来，“我总有种感觉，我不会有这么一个家的，遥遥远远地感觉到了。”

“怎么会这样感觉呢？”

“……我凭什么能拥有这么美好的一切呢？凭什么呢？我甚至连个目标都没有，我天天想的只不过就是怎么混过今天，怎么捱过现在……”单单打出了一长条。

孔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过了一会，单单又发过来一句：“嘻嘻~和你开玩笑呢，别当真了。”

“单单，你愿不愿意把你电话号码给我呢？”孔宁心里有种忍不住的冲动,感到胃里的酒已经开始蒸发了。

“024--22692578，找江夏，你要是想打的话，最好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