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剁椒鱼头，确切地说这是我的网名，我常在一个业主论坛发言，有些名气，因为我把大半辈子的钱都给了那个开发商（KFS），我不得不特别关注这里，我的真名很普通，我叫刘明。我为什么给自己取了个剁椒鱼头的网名，因为我最爱吃的菜就是剁椒鱼头。我不吃辣，可剁椒鱼头虽然放了很多红辣椒，看上去很辣，其实它一点都不辣。我的工作是信息安全，在个小公司里当部门经理，钱不多也不少，够交每月1500的月供、养个小夏利和带老婆逛街以及偶尔去吃几次西餐看几场电影。我技术很好人也不笨，如果去一个大公司可能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可是我已经不想跳槽了，因为我已经32了，一个男人在32的时候如果还没有自己的事业，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何况我这个老板很器重我，里面没有比我技术还好的人了，同事看我时候的那种目光，让我觉得很舒服。

我老婆长得不错，而且也很贤惠，房子刚拿到的时候，我正好在同时做两个项目忙得团团转，她一个人把装潢和买电器家具全搞定了，什么都没让我操心。我们一直很和谐，就算是吵架，最多过一晚就好了，不是我哄她就是她哄我，要是开始是我哄着她后来肯定就变成她哄我，反过来，要是她先哄着我后来肯定就变成我哄她了，我们俩都是初恋就成功的那种，所以脑子里的感情挺单纯的。

算命的都说我命好，不愁钱财，而且人见人爱，也就是说桃花运多。还说，买的房子门不能朝西，我买房子的时候就特别注意了一下，我们家朝南，远远超过了国家规定的3小时日照。对了，算命的还说我会有个儿子，虽然现在还没有，但是我觉得肯定会有。我挺信这些的。

我们的业主论坛人都很团结，位置房子也算不错，我买的时候5800，现在涨到6500了。但要真想从KFS捞些什么，是不可能的。比如电梯，本来说好至少是中外合资的，结果最后来了个南通乡镇企业的，名字挺花哨，叫什么“蒙哥马利”，坐上去跟荡秋千样的忽悠，论坛上还流传着“蒙哥马利，就是响！”这笑话。装修说起来是800一平方的精装，但是实际没住多久，厨房水龙头一个月坏了2次，水管也不知道从哪里过的，卫生间一开龙头，卧室都听见哗哗的水声。我跟老婆躺在床上说，咳，咱要求也不高啊，您就给咱个样板间的8成就行了，现在这水平估计也就5、6成，法律是规定成品房与样板间质量一致了，可那又怎么样，都TM当放屁。不过掉过头来说，我们这个KFS已经算好的了，五证都全，依照合同收房，产权证等再过3年我还完贷款后就能领回了，这其实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就得像我们那片另一个楼盘，KFS把房子做了抵押，结果人都住进去4、5年了， 产权证连影都没有，没法子，那帮业主雇了一帮民工整天在这家KFS另个新楼盘前闹事，可还是不行，告也没用，没有就是没有，没辙。

我上班的地方离家其实不是很远，但开车要1个多小时，因为必须走3环，北京的交通状况跟无人看管的垃圾一样，越堵越多，越多越堵，我曾经在魏公村堵过半小时，当时我扔了车撒腿跑的心都有了。开车久了就会慢慢感觉人懒了很多，以前走路走20分钟很无所谓的，现在让我走5分钟就开始觉得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开始发福，小腹微微凸起，和同学聚会的时候几个人都说我比以前胖了，北京的生活节奏虽然很快，但我的生活似乎没有受到这样的影响，跟剁椒鱼头一样，即使辣椒是辣的，可鱼头还是不辣。

我酷爱武侠小说，尤其是古龙的，我买了古龙全集和金庸的全集，正版，我不爱看盗版书，拿起盗版书就难受，可现在有些出版社出的书比盗版质量还差，我比较喜欢那些老牌出版社。除了武侠小说，我也不爱看其他什么小说，比如文学之类的，我嫌丫烦，看半天了都不知道里面说些什么，我没耐心。我的金庸全集是三联的，现在市面上早没了，要有的话那没得说，肯定是盗版，最近又出了个花城版，我在琉璃厂见过翻了翻，感觉不怎么样，比三联差远了，听说还改动过不少地方，没劲，整个一大傻逼。我的古龙全集是珠海出版社的，质量还可以，就是错字多了些，我挺喜欢《飞刀，又见飞刀》里面那个李坏，我有时想，我要是生个儿子，也取这个名字，2个字，李坏，要么4个字，李坏四乐，可是我不姓李，我儿子最多叫刘坏，即使我姓李，也不可能真叫他李坏，他妈第一个不同意。

今天，北京又是大风，我上班出门，小夏利在小区外面被吹得灰头土脸，小区的车位地上180，地下360，我这车还不值得花这钱，有个停的地方就行了。等红灯的时候，我趴在方向盘上，外面呼呼的声音一阵阵撞击着车玻璃，灰尘漫天，天上飞着各色儿的塑料袋，我突然想起老狼的一首歌，麦克，
“你总爱穿上那件
印着列农的衬衫
总是一天一天
不厌其烦举起你的伞
你总爱坐在路边
看着车来和人往
总是对着沉默的人们
发出些声响
麦克你曾经远远飘荡的生活
象一只塑料袋在飞翔
麦克你曾经象一条船
长满了离离贝壳显得荒凉……”

作为一个安全工程师，我有时会觉得我不该这么感性，也许是古龙的小说看多了吧，我开始希望自己是一个武侠小说作家，但是我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我厌恶沙尘暴，可北京几乎每年春天都会这样，没有的话就来更猛的，比如非典。我不愿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我希望在春天里，我能去看看那时的敦煌是什么样子的，我能感觉到月牙湖畔的柳树在我心里已经开始发芽长青，我在垂柳下，握着一把飞刀……可我老婆很快就把我的梦打破了，她反驳我说那里的沙尘暴不比北京弱，看来我这辈子是摆脱不了沙尘暴了，根本没法改变。

我又想起，多年前，我所能记起北京一次最大沙尘暴的一天，那天是我的生日，连我家人都把我生日忘了，可有个朋友居然从昌平送了一个生日蛋糕到海淀给我，她在黑色的北京比今天还猛烈的沙尘里穿行了4个小时，后来她告诉我，她的衣服里全是沙子，这恐怕也是这辈子沙尘暴给我留下最温柔的一次印象，再后来，这个朋友成了我老婆。

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有两个朋友，是恋人，女的跟了男的4、5年了，28岁的时候被男的甩了，长得一般年纪又大了，直到现在还孤身漂在北京，不敢跟家里人说，我现在都不太敢跟她联系，有时我都觉得有负罪感对不起她，那男的好歹也是我朋友。其实，男的找老婆也不能大意，我老婆在个公司做文案，有人晚上回来聊天说她们公司新来一海归小妹妹，据说毕业于什么爱尔兰欧洲大学，80年代的人，整天打扮得跟小姐样的，整天一接手机就是，咱晚上去哪泡吧？哪哪哪外国人多……要么就是托一下巴跟对面的男同事发嗲说：……人家都说我长得像小蜜……我老婆说，哪个男人被这女的粘上了肯定玩完，不过估计这女的是一心要嫁个老外，中国男人可以松一口气了。现在城市里的女孩子个个是非凡机灵的，即使在面子上跟你老老实实的，心里的小算盘也早就算精透了，算透倒也不是坏事，女孩子本来就不能多受伤害，就怕她光想着自己从不为别人考虑。找伴侣，可以找聪明但不能找自私的，得找个有责任心的。我那朋友就不行，事情做得太绝。不过这世间男女之间的事情，实在是难说，我还有个朋友，女朋友一次公司组织春游，出车祸死了，整个车上都好好的，就她出事了，据说这女的在某网站还是个很出名的人。他们两个人感情好得不得了，马上都要结婚了，可就遇到了这档子事，我朋友后来在那网站上还写了很长的悼词，我没看过，不过估计一定写得痛彻心骨，不看也罢。现在事情都过去两年了，他还是独身一人，也30多了，象他的条件再找个好的绝对没问题的，长得不错有房有车扣完税年薪还有6位数，他嘴上也不说什么，看表面是什么看不出，其实心里根本受不了任何刺激了。所以说，这最后能走到一起的，真就是个命份，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你怎么折腾也没用。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新买了一部最新款最贵的手机，才给完钱，放在柜台上就不见了，我急坏了，一急就醒了，才知道是梦。我最近的工作压力比较大，在小公司做主管好处是比较受重视，你说句话还顶个用，但不好的地方也很多，比如会办下很多事情都让我来做，手下那帮人什么都不懂，能把你急死，北京这地方做事又有个很不好的风格，就是爱拖拉爱推来推去，你叫他做，他哎一声之后没准能给你晾一个月，要么索性就找别人做，别人又找别人，到最后就又都堆在我身上。有时我做烦了，恨不得辞职，但是想想，何必呢，像我这样的，出去再找个工作肯定不难，但是何必呢，北京做安全这个圈子里，公司都差不多的，顶多就是钱多钱少，但都是为别人打工，不是自己干，去这家跟到那家是没区别的，我年纪也不小了，想法跟20多岁的年轻人已经不一样了，当然抱负还有，可现在实施不出来，除非有个很好的机会，我想我肯定会争取的。

我一般三个月左右跟北京的同学聚聚，联络感情吃饭聊天看看各自有什么动向能否合作什么的，然后去KTV唱歌，我唱歌不错，刘德华的歌基本都是我主打歌，这样的聚会我们一般都不带家属，带家属大家比较放不开，毕竟同学之间很多东西都比较内部化，有些话同学之间一说就明白了，可那位明白不了，万一造成误会可就不好了。我老婆对此很理解，她的同学聚会也很少带我去。我跟大多数在北京的人一样，是个伪北京人，虽然我在北京快有10年了还有北京户口，但是我骨子里永远是钩在江南小河边的一条船，张开嘴就带着湿漉漉的水气，一到过年就带着老婆回老家。我的同学也大都如此，除了两个是正宗北京人。有次同学生日聚会上，遇到一个清华毕业的研究生，也是搞安全的，在东软，我们这个行业的人一般见面就喜欢暗下比比，这个研究生挺年轻的，估计才进去也不久，一见面就不爽，从我的公司讽刺到我的小夏利，丫自己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了，我噗一下给丫一脑门燕京，干得挺漂亮的，后来我想想，冲动了一些，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我犯得着跟这么个怂计较么，把我同学面子给弄不下去了，毕竟人都是他请来的。不过我老婆说我做得对，说要是她在的话，肯定早就噗丫，敢对我老公逼大胡话的，丫活不耐烦了。我老婆有时就是挺可爱的。我觉得现在这社会很恶心，海龙那到处都是卖假文凭的，买一个出去就成爷了，不然就是孙子。我和我老婆到现在还不想要孩子，其实也是顾虑大环境，生个笨蛋下来没关系，但不能生个坏蛋。我是天秤座的，总爱论公平，而武侠社会恰好最为公平，邪不能胜正，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刀剑无情人有情，这些都是我偏爱武侠的原因。

我现在正在做某网管网白客测试渗透，一般这样的渗透采用的方法主要就是远程溢出、口令猜测和本地溢出，对于我们这个行业的人来说，我们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真正安全的，我们都是怀疑的眼光去看，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这样，而是这已成为一种职业习惯。我做完一次渗透其实并没有花费太多代价，被渗透的主机大多数为SunOS和HP-UNIX，而且均为实际业务的主机。从渗透的情况来看，大部分的漏洞都是来自于SunOS系统的溢出漏洞，并且这些漏洞都是公布了很长时间的漏洞，。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就是一个具有初级技术的攻击者也同样可以渗透进入他们的网络，其实一个重要系统的安全性非常符合木桶理论，整个系统的安全状况往往取决于安全状况最差的主机。只要有一台有漏洞的主机，就可能会导致整个网络处于危险的情况。所以说我们在做事的时候必须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否则只有玩完，这话很熟，古龙的《三少爷的剑》里有类似的：若不胜,就只有死。

我喜欢在工作的时候听歌，最近喜欢听《十年》这首歌，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唱的，因为流行太快了，不是我这样的人随时就能追上的东西，我喜欢那句“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我觉得很符合我工作时候的感觉。

有时晚上我摸着老婆，老婆问我，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比较成功？我明白我老婆的意思， 女人这么想很正常，可对于男人来说，成功不是小康生活，成功应该是象一个奇迹一样绚灿夺目，我相信奇迹，而我从来不相信有奇迹会发生在我身上，就好象如果我是古龙笔下的人物，也许我会有一双干燥稳定的手、一把飞快的刀，但我肯定不会拥有传奇中的孔雀翎。
可孔雀翎也会丢失，所以我也会错。

我老婆叫陈然，比我小2岁，我们认识的经历有些复杂。陈然本来跟我原来公司的一个人网恋，两个人大概在网上谈了有3年多都没见过面，后来，我有次出差正好去陈然那个城市，我原来单位的这人就给了我她的号码，说让我帮着见见。说实话，我一直跟这人不怎么样，他实际是有老婆的，但在网上还有这么一手，两边瞒着，对陈然实际是没诚意的，要么怎么可能3年多都不见见，陈然却不一样，痴心地不得了，一门心思在网上在这个人身上。我其实在网上也跟陈然有联系，因为她常来公司内部的BBS，公司的人大都都知道这个姑娘，都觉得挺不错一个人，就是挺傻。当时我很少跟她说话，但感觉上觉得人是个挺单纯的人，所以说起见面就肯了，陈然也知道我要去，估计我原来单位的这人也给了她我的号码，我们就这么正式认识了。

要见面的时候，还费了一番周折，正说着哪里哪里呢，她手机突然没电了，然后一回头，我就在她后面了，其实我早注意到她了，不注意也不行，清纯照人的，是我最喜欢的女孩模式。我跟陈然网上不熟，真见了却跟老朋友样的，我提醒她别沉迷网恋了，她不是笨人，何况跟那人交往这么久也看出了不少问题，知道是没有希望的事情，也有了断绝的念头。回去后，我们还常通信通电，慢慢就真走一起了。事情这么一明朗，公司的BBS的风向也变了，那人老婆也知道了，后来那人寻了个理由，离开了公司，没过多久，我也跳槽了。

后来，陈然辞了工作跟我来到了北京，几年后，我们有次去九头鸟吃饭，居然还遇到了那人和他老婆，大家笑哈哈地坐在了一起，心知肚明的，回来的路上，陈然说了句：幸好遇见了你，就再也没说什么了，后来，我们就从来不提那人了。

2004.4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