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是你吗?

对面的,是你吗?
  是一场急雨熄灭了人群,突然空荡的站牌边,远远地,穿着牛仔衣的,是你吗?
  时间终于没有放过我的记忆,它敷你满面尘灰,当日讥诮的轻狂变成厚重的失败,一点点骄傲沉淀成,横肉丛生。
  真的是你吗?我迟疑着,放慢了脚步,而时间又何尝放过了我?头发长长了,披下来遮住了眼,遮盖住那对冷淡眼睛,带着独自生活养成的桀骜与不安,从头发下面窥视着,不信任别人,也不相信自己。
  你会不会也,认不出来,在想:对面的,是你吗?
  可牛仔衣还是那一件啊,被雨淋过,被夜涂黑过,水漂白了,一缕蓝魂儿似的渐渐渐渐盘旋飞升——可是我还认得出,这一件,急雨中我披过,寒夜里我拥抱过,它的后襟,该还有墙壁上那一层,淡淡的,淡到看不出的白色石灰,在这个夜晚,幽灵般浮现。
  我穿着毛衣,在忽然下雨的夜里有点瑟缩,习惯性地塌肩低头抱紧双臂,你是否觉得这个姿势眼熟?你说过我歪头走路的背影像被欺负的孩子,急急忙要走回家里——我还是那样,急切地想走到某个未知地方么?或者说,我仍然像个孩子,被欺负了,想快点回家?
  雨太大了,看不清面孔,也打不到车,从长街那一端,到深巷这一侧,我们注定,把有生之年,走成狭路。
  你似乎认出我来,犹豫着,轻轻说:“你去了哪里?”
 上小学时,经常放了学满天满地的跑,天黑了推开家门,妈妈总厉声一句:你去了哪里?
  身上弄这么脏,衣服都破了,眉毛边还斜斜挂了道疤痕呵你去了哪里,孩子,为什么这么警惕,抱紧双臂却抱不住的脆弱你,去了哪里?
  天黑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你去了哪里.
  我抱住老萧的手用力往怀里拉了一把,重复问:“你去哪里了,这么多年不见,又胖了!”
  老萧哈哈大笑,他身上西装明显不合身,被雨一浇,像闪闪塑料做成。
  我装看不见,就像看不见自己脸上横肉已经可以淌油,谁比谁混的更好呢。
  “走走,哥们儿碰见一回不容易,咱们找地儿喝酒去。”老萧拉住我的手,眼睛在我衣服上停留片刻,转开了。他的手没松,在这个大雨落魄的夜里,从人的手掌传来一丝温暖,属于过去。
  雨不见小,旁边站牌下,红毛衣的那个女孩大概全湿透了,她脸上一股失望再也没法掩饰,当又一辆出租车斜剌开过。


绿妖 2002/10/22。


一切如新 -其实这个帖子是送给阿飞姑娘的,不好意思在论坛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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