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在一本选集中读到过黄碧云的一篇《一个跳舞女子的尤滋里斯》,我不能够完整的复述它的情节,是一个跳舞女子、陈玉断断续续的回忆,间或有绝望石头一样乱砸下来,黄碧云的文字如此凶猛冷酷,彻底断绝人世能有的幻想。当陈玉伏在地上,音乐一拍拍响起来,她只是不能动,有生命和希望自她绷紧的手指、起势的足尖一滴滴淌走,而她只是伏着,模糊而低低的想:我憎恨生命的重复。 陈玉开始跳舞,是因为孤寂,被母亲锁在房间的童年,“反复等待她的时候,我时常舞动。我无法装载黑暗给予我的惊吓。于是我活动、流汗。”渐渐,跳的可以。 不知是否每个人的生命都一样,没有目的,没有出口。 看这篇小说时我还很年轻。我还相信一些事情。比如。。。。。。需要我迟疑的举出一些例子、说出那些被玷污被嗤笑的词语吗?我宁可去看一部盗版碟,在黑暗里,流泪或者轻笑,成熟的第一要律就是:绝对,绝对不为难自己。 幸好,我们有好莱坞。 那是一个男人和男孩的故事,与情爱无关,如果一定要为此片写几个关键词,我只能勉强的说:希望、尊严。 还有什么,你还想知道什么?成长过程中的困惑、生命的压力与尊严,只在孩子那里仍然是个问题,所以让盲人退伍军官遇到孩子,让失去尊严的成人与青春黑雾里的孩子遇见,让不恭对热忱却步,让世故,为单纯做支撑。 当阿尔柏仙奴引导着他看不到的美丽女子,优美精准地跳完一曲探戈举座四惊,当他凭男孩的提示开保时捷在大街上飞驰,是什么一点点,一些些,从他的拥抱他每一次回旋每一个刹车里,回来了。 好莱坞真好,它孜孜不倦的制造这些谎话,来欺骗你,让你以为,自己的生命还很完整。 看那部片子的时候,我已经不太天真了,对它的欺骗,我狐疑的打量,有保留的接受。 可是无论怎么世故,《黑暗中的舞者》还是打败我,让我在人群中失声。 分析一个人怎样被生理本能反应打败是没有意义的,比约克说“歌声太久了,舞蹈太久了,生活太久了。” “我歌唱草药,歌唱苹果;但是心灵的创伤,我不想说。” 她渐渐失明,她接近黑暗,她扔掉眼镜狂乱肆意的歌唱,她看过一棵树的生长,看过草地的柔软,看过黑夜也见过白天,她知道幸福也尝过悲伤,在歌声里她自由她奔跑,她舞蹈她笑,音乐在最撕心裂肺那一刻停止,黑夜来了,生命走了,舞蹈停了。 如果我问,这样一部煽情电影凭什么长驱直入摧垮防线,你是否可以回答我呢? 你笑了,清晨光线射穿你年少透明的皮肤、在清稚幼圆的额头,班驳起舞。 在一个人是重负的,必在另一人那里放下。在一部电影里是哀痛的,在另一场,开幕后,也许就成了喜剧。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栽种的也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拆毁有时,建造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抛掷石头有时,堆聚石头有时,怀抱有时,不怀抱有时,寻找有时,失落有时,保守有时,舍弃有时,撕裂有时,缝补有时,静默有时,言语有时,喜爱有时,恨恶有时,征战有时,和好有时,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其时。" 关锦鹏的《有时跳舞》红火时,这段话被不厌其烦的搬到网上,无论如何,《圣经》是一本耐读的书,里面任何一段话都可以一击致命,令人无言。 是什么让我们跳舞,在一个人的世界,在生命的屈辱中,在拥抱另一个身体的温暖幻象里,在活着的灰飞烟灭中。 《一个跳舞女子的尤滋里斯》准确的题目应该是《怀乡——一个跳舞女子的尤滋里斯》,尤滋里斯是希腊神话中一个英雄,他走了很远、漂流很久才返回故乡。在大陆,也有译名为尤利西斯,对,就是那本书,乔伊斯著名的意识流小说《尤利西斯》,这个母题被我们反反复复的注释,以舞蹈,以书写,以光影。 “回不去时,回到故乡”,我想着,写完最后一个字,回家。 绿妖,2002/6/18。 |
更多的爱死无葬身之地 殊途同归 我很好,你也小心 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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