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四月的时候,春天还没有走远。
那时候正是绿草如茵阳光正暖的季节,家门口几丛黄灿灿的连翘
晃的我几乎睁不开眼,而微风过处,满树的桃花梨花洋洋洒洒地
飘落真是拂了一身还满。我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看来是要花
粉过敏了。不过这没有关系,如果真的花粉过敏的话,倒是可以
顺便研究一下美国的医疗体系。可是几个喷嚏过后,我倒是越来
越感觉舒服了起来。那种心思模模糊糊却又懒洋洋不肯琢磨的感
觉。仿佛我在等待什么却又不确定,一切又都于我无关的感觉。
不过我已经知道了要转学的结果,所以我也的确可以天天逃课无
所事事地晃荡在校园里。校园里当然有忙忙碌碌穿梭的学生在赶
着去上课,可多数都跟我一样在无所事事地闲晃。因这纯粹的阳
光因这懒散的天气,躲在教室里是多么的浪费呵。
我随着人流往对面的公园里漫游过去。和迎面碰到的梅打了声招
呼,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说你天天躲在地下室里可真都捂的发霉
了。她心虚地犹豫了一下于是放下了手中厚厚的一摞的文献转身
和我一起去晒太阳了。
其实梅那时正被前夫骚扰的厉害也找不到伴儿哪都不敢去,她看
到我如此健康的声色不禁艳羡的就随我一起走了。后来我笑话梅
说你这般见人就跟人走早就该被拍花子拍的不知道天涯海角了竟
然还能够混成俺的校友又一起流落到美国来简直跟俺是前生有缘
啊。梅就像没听懂我的玩笑一样拼命睁大了她的一双小眼睛无限
风情地望向我“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梅的前夫是个
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出身,三年的婚姻后梅的中文已经完蛋了。要
是换成中文再配上兰花指说“你在说什么尼呀,你!”该是多么
的妩媚啊。她肯定不知道这时候她媚眼如丝是多么的诱人。不过
也许她就是在习惯性的不分对象的和我撒娇呢。
梅总让我想起什么,可能是什么时候我也这样向谁撒过娇的日子
吧。那些日子里总是伴随着一些灰蒙蒙的天气就好像一扇永远也
擦不净的玻璃一样。可是玻璃背后我一直以为有些什么是我的梦
寐以求,我越想擦干净它它就越模糊,于是我决定放弃要清理的
念头了。
公园的中央是个私家高尔夫球场,上次梅带着另一个校友若和我
来玩的时候若还爬到了一棵离地不到三尺的歪脖树上朝我和梅演
习他向女友求婚的镜头--若一脸悲痛地趴在树上,“佳,嫁给我
吧。你不答应的话我就跳树给你看。”我和梅笑的差点在草地上
打滚。若还没来的及表演跳树殉情的意思,我们就被高尔夫球场
的保安轰了出来。这以后我一看到这棵就忍不住要笑,可是梅却
什么也记不得了,所以她只好莫名其妙地陪着我笑。我倒是忘了
问梅后来若有没有娶到佳,可是听梅一贯的说法是若找的一串女
朋友们可比中国足球早好些年就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严格的讲
这个佳也不是中国人,而是美国出生的台湾人。以前看若的相册
若就很严肃地指着一个日而曼老头说这曾是我的老丈人,而现在
若又陷到了一个有钱的台湾丈母娘的“淫威”之下。我忍不住要
对着歪脖树拌了个鬼脸,若你自求多福吧。我想都想的到若的表
情,怎么说我也是你老师辈的人啊你怎么老拿我开心呢。他的眼
睛老自觉不自觉地朝我放电,我只好跳开三丈回他个恶心的受不
了的神色。若只好摊开手说看你叫我老师的份上我就不朝你下毒
手了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身旁环佩叮当一阵香气飘过,几个小姑娘
嘻笑着要去城南的音乐节里逛逛。我抬眼瞅瞅梅,梅耸耸肩做个
whatever的姿势,于是我们俩起身向街边去招车。
为了省钱我和梅还有四个美国小姑娘楞挤到了一辆出租车里,前
座挤了俩个瘦子,后排交错了四个。司机心疼被压瘪的车咕囔着
我们要多给五块钱的小费。我们咕咕乐做一团,一个人平均才一
块钱啊。下了车司机攥着我们给的车资,顺手挂上了歇工的牌子,
还问小姐们要不要一起玩啊,于是我们哄笑着一涌而散。忘了说
这个司机是个老黑,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音乐的节奏,一张口更是
R&B。梅已经有些喜欢他了,不过在她开口之前就被我死活拽开
了。原因很简单,我听不懂老黑的英语。
爵士音乐节非常的有名,梅曾经来过,她的前夫在神经病发作以
前还曾经客串过乐手。其实她的前夫在一系列可以载上美国史册
的事件中都客串过什么角色,比如越战,反越战,比如吸毒,反
吸毒,甚至还有神经病的越战后遗症。我在他们离婚之前的最后
一次PARTY中见过他一面,宽厚慈祥的可以做梅的父亲。总是非
常温和的笑,而且跟梅宝贝甜心的乱叫。不过由于他那时候已经
失去了药物的控制,在PARTY结束前他忽然怒气冲冲大吼了一声
脏话就摔门而出了。于是梅的脸色就一下子灰暗了下去。大家只
好不欢而散。
那年的音乐节上可以想象梅是多么一脸崇拜地望着台上的老公,
幸福的不言而喻。那时候梅还以为爱情的威力是无穷的,于是她
让老公慢慢地停掉了药物的治疗以减轻一些强烈的副作用,可是
情况很快就脱离了梅的控制,他终于不知不觉的疯掉了。在他疯
掉的时候他还贷款买了一艘游艇,梅象公主一般晕眩地和他一起
享受了一天的豪华游乐然后回到家中就发现了银行的破产报告。
受不了现实和浪漫的残酷夹击,梅决定放弃了。于是梅的灰暗脸
色就这么一路灰暗下去直到真的发了霉。
梅便有些楞怔地瞅着那些似曾相识的舞台,仿佛一下子就掉进了
时空的陷井。今昔又是何昔呢。
昨天刚下过雨,地面有些泥泞,露天搭的舞台在泥泞中便显得有
些破败。有人在泥泞中铺垫了一些干草以便行走,于是整个场地
就有了一种马厩的味道。我还没有来的及仔细辨认四面八方涌来
的乱哄哄的音乐,我就先闻到了马厩的味道。于是我很失望地对
梅说这简直是乡下的庙会啊怎么就全国盛名了呢。梅有些不解地
点点头,大家都说好的啊我们先照张相一会还可以和歌手合影呢。
后来我总觉得照片里梅的笑容有些凄凉,可是梅始终都不肯向我
承认她有过凄凉的感觉。不过我问她的时候她正抱着她的儿子上
演合家欢,我早知道梅有着善良的健忘症,所以我的问题也是纯
属多余。我和梅就差那么一点点,所以别看我们同是天涯沦落,
可是她比我快乐的多。
遥远的青春遥远的家国不那么遥远的三十岁,还有那空虚且没有
着落的爱情,梅选择了忘记,我却不能。
得声明的是,我对音乐的欣赏也就是所谓的“春风过驴耳”,难
得有两个曲调能留下印象,那也多半是有背景的原因。所以照相
前当梅安抚我被风吹乱的长发时,我的脑海中却忽然幽远清澈地
跳出“不明白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罗大佑的老
词来,就仿佛那风里传来的声音穿越了千山万水甚至漂洋过海依
旧还清清楚楚,我却忘了他到底对我说了什么。可是隔着那层毛
玻璃我却分明看见了他告别的哀伤眼神,于是腿一软我就险些落
下泪来。
我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对梅说要不明天就把头发剪了吧,发稍
已经发黄分叉了,乱糟糟的就象迷宫里的回忆一样,我已经找不
到回家的路了。
我和梅朝着人多的地方挤去,后边的人多横七竖八地躺倒在草地
上,前台的人则随着强劲的音乐手舞足蹈。早知道我也会混进群
魔乱舞的地方,我就应该换一身紧身一点的衣服也就可以线条明
晰的立马找到音乐的感觉。可是我现在穿着宽大的吊带百褶裙一
直拖到脚跟,不习惯露肩膀我还套了长袖开襟的短白外衣在外边。
加上我的情绪还没调动起来,所以我也就是笑着看梅在人群里随
波流动舒展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样子。我乐在其中。可我不是他们
中的一员。这样的认知让我有些喜悦也有些伤感。
梅有些恶作剧的忽然拽掉了我的外衣,多好的阳光啊就你穿的多
了。左右看看的确多数女人的肩膀上都是两条或者四条带子那么
简单遮掩着,可我还是觉得小风凉嗖嗖的,先得紧温度再说风度
吧。我就又提留上了外衣。这么一抬眼就看见了老黑司机在朝我
们温和地笑呢。见惯了满大街乱跑无所事事却又眼光凶恶乏味的
黑人,他的笑真的让我很舒服。他张口就吼了几嗓子立即得了周
围人的注意。我朝他伸伸大拇指扭头看看梅希望她不要再提起这
茬,可是却发现她的注意力却已经被另外的一对活宝吸引走了。
刚到美国的时候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嘴里吐出几个纯正的中文
单字我总是忍不住怪叫连连。现在当我听到这个黄毛小子说自己
去过长城爱上了一个西安姑娘买回了一床驴毛地毯和几座元朝景
泰蓝我是一点也不惊讶了。可是梅的魅力却在一句中文一句英文
你来我往的交谈中被逐渐诱发了。她笑的时候,眼睛已经眯成了
一道缝象一对展翅欲飞而且就要飞出脸庞的翅膀,显然其中的黄
毛小子已经毫不迟疑地中计了。
我们一起去喝咖啡吧。站在黄毛小子旁边的绿毛小子凑趣地提议
说。梅的眼睛瞥向我引带着他们的黄绿眼珠也都一并转向我。我
却很不识大体地摇起了头。我现在只想听音乐和晒太阳。晚上说
什么也要回学校看书的。
梅的神色有点惋惜不过也无大所谓的样子,想来她也就是想证明
一下自己魅力尤存就够了。黄毛和绿毛小子意识到我可能是最后
拿主意的,两个人有点不约而同的朝我搭讪起来天气很好啊嘿你
是梅的同学吧你是中国哪部分的会不会说广东话啊南方的姑娘可
都漂亮的很啊。我就是微笑的听着约略带着点不耐烦,脑子里却
在胡思乱想着他们的眼珠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地摊上卖的五颜六色
的玻璃珠子放在罐子里在阳光下闪闪放光可是单买回来一个两个
的时候却又觉得没多大意思了。或者他们就像长安城里胡汉杂居
的巷子里走出的波斯人,总是活泼的乐天的天涯到处有芳草的所
以小小波斯人们今天都遍及全世界了。说不定现在他们看我们也
就差不多同样是波斯人的意思吧。我其实和梅一样喜欢美国喜欢
这里的自由自在就像喜欢那一罐子的玻璃珠子似的,不同的是梅
对每个珠子都还保留着小女孩的好奇和迷恋,而我自以为我是个
成人了所以应该有点责任和自省,尽管我也不知道我要省什么。
黄毛和绿毛看到了我的心不在焉,可能有些沮丧,于是黄毛转头
继续拍梅的马屁希望能套出梅的电话号码什么的联系手段。我满
脸坏笑地瞅着梅,他们可算撞到马脚上了。梅的前夫一直就是电
话骚扰梅害的梅连换了三个号码正藏之不叠呢。
果然梅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起来,含含糊糊地也没真说出来。于是
我就拉了梅和他们说再见了。那两个家伙看着我拉梅的手忽然有
所悟,我索性把手搂住了梅的腰哈哈大笑起来。梅有些不满你不
能总这么佯狂吧人误会多了可有弄假成真的嫌疑啊。我只好非常
绅士地把手收了回来,然后我们俩的笑就停不住了。
尽管我对歌颂上帝并不感兴趣可是他们的乐队占了最好的一块草
坪,于是我和梅就拣了一个角落躺倒了下来。我在阳光下昏昏欲
睡。天空中几朵云飘来飘去的影子扫过我的眼睛就像我奔驰在草
原或者荒野中有重叠的山峦湖泊从我眼前飘过一样,我想乘风而
去寻找那个遥远的声音,耳边却模糊听见梅的叹息我们应该和他
们一起去喝咖啡的总比睡觉是更好的消磨时间的办法吧。我说梅
你去找那个黑人吧我看他倒是很诚恳的。梅问他在哪。就在我们
看见黄毛绿毛的地方。梅咯咯笑起来你太刻薄了当初你看到若不
也二话不说就跟他一起出去了么。我翻个身让阳光烤烤另一面对
梅说怎么我的这点糗事你们都门儿清算了晚上我们图书馆见吧。
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可是那个声音也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感
觉非常的萧索,在这清澈耀目的四月天里。不是因为孤单也不是
因为无助,也许就是为了那么一点点的理想去抓住一点点的完美,
可是我却像天上的流云一样没有根基没有形状地漫游飘流着停不
下来也等不下来。所以我很不快乐。比我意识到的还不快乐。
好像我一直躲在了什么阴影下。抬头一看,却是若的灿烂笑容。
佳呢?佳有课。那你不接她下学了?她要做个小组报告至少得到
晚上十二点才能准备好。听说她要毕业了?是啊,商学院少的只
要一年就够了她已经等了我一年了。我微笑--佳的功课是典型的
美国人作风好歹在混毕业哪里会真等呢。那你还不赶快写论文毕
业好跟佳一起走人怎么却这么闲的跑出来了呢?
找你啊。你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我一激泠从毯子上坐起身来喂说什么呢你。
若笑了。别紧张么。我就是校园里看到你本来想叫住你结果一转
眼你就不见了。刚好我上完课所以就和一群学生一起过来了。若
坐在我旁边揪着青草说毕业就是失业我又着什么急呢。
我不说话。若也就沉默。
我看看天空,云彩越来越重仿佛又要下雨的意思。于是若站起身
说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吃饭去吧。我很不情愿地说我想自己呆着你
老人家饿了就自己解决去吧。若非常好脾气地站在那里,别这样
我向你保证我只给你我纯洁的友谊好不好?我抬眼看进他的眼睛
里去,很清澈却也很迷惑。也许清澈的是他迷惑的是我吧。一时
间我有种想笑又想哭的冲动。
若很了解地拉我起身,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就这样挺好的。我也不
知道就怎样挺好,其实这样挺不好,可是我拉住他的手却慢慢感
觉平静了下来。于是我们就一起走了。
若没有钱。他只有九个月的奖学金,假期里他宁可钻研老庄也不
肯去打工。可是他不小气,一点也不。以前他那个印度的女朋友
回国的时候,他刷着信用卡的钱带着她沿着密西西比河一直玩到
源头也一直到现在还没还清信用卡的债。所以当他带我进了附近
最有名的一家法国餐馆而不是麦当劳的时候,我倒也不惊讶。可
是我也不高兴。他仔细看着我的眼睛我的脸色说我不想委屈你,
而且既然来了而且很快就走了总是要领略一下地道的法国菜不是。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走了?他苦笑这还感觉不到么?所以你来给
我送行了?冷笑中我却有些哽咽。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很轻地对我
说我知道你在乎我的过去我的现在我也没有办法给你什么可是我
真的很喜欢喜欢你,是喜欢不是爱因为我早就没有了这个资格。
就这样接受一次好么?这样的机会也不多了。
我埋首菜单不想让他看到我伤感的样子,可是我依旧嘴硬的说不
可能绝不可能。他叹口气不再和我争辩。
晚餐吃的很安静,餐桌上摇晃的蜡烛很给情调让不知情的人看肯
定以为我们幸福浪漫无比。也许就这样不知情更好,可是从一开
始他就知道我也知道,所以我们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我和他也就
什么也不是了。
前几天我不小心翻出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日记,那时候我们正狂热
地卷入到一场运动中去,那时候我们还以为我们是什么可以改变
什么可是结果你知道。若慢慢地叹口气,从来都不想再提起的,
就算是为了尊重也应该沉默,可是我想告诉你告诉你我的每一个
秘密因为你会理解,你就像我年轻的影子一样,这一点就连我也
迷惑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努力地聚精会神于我手中的刀叉和盘子中的
牛肉,可是眼泪却不小心落到了牛肉上,一点一点洇了开去。好
像穿过了漫长的岁月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们就这么握着手让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而满不在乎。我朝他微笑。他的眼睛也在镜
片后闪闪发亮,而他的笑容却有了沧桑的味道。
我们沿这街道一家店接着一家店的逛,古董纪念品还有咖啡屋。
昏暗的咖啡屋里没有几个人,我们顺着狭窄的楼梯上楼,店主人
好心的提醒说楼上是一个小的时装展示厅还没有开放呢。若笑笑
说我们就是观光客啊。于是店主人做个请便的姿势。于是我第一
次看到了真的T型伸展台,虽然没有模特可是满墙的都是时装和
红唇的照片。若笑嘻嘻装模作样的走在伸展台上做个搔首弄姿的
动作问我漂不漂亮还说跟我学吧包你一天就红,我翻手就去打他
太没有台风了老板的投资肯定都得赔光了不可。若就往台后逃去
一下子就没了影踪。我站在门口左右观望等他现身,若的声音却
从一间小屋里传来你看这是什么。他伸出了手拉了我进去。就是
一个普通的小小化妆间,一面小镜子上有人用口红画了一颗破碎
的心,我还没有反应若却关上了门困我在了他的怀中。
给我吧。若的声音沉郁而沙哑。就这一次让我证明我还有爱我还
会爱,就这么说爱我吧。
我应该拒绝可是我已经不会拒绝,因为他的声音里也有我所梦寐
以求的东西埋藏啊。可是当我看到了镜子里那颗破碎的心和桌子
上一管打开的口红,我知道这一切也终于会如过眼云烟从他的生
活我的回忆里散去。我闭上了眼睛推开了若。半晌若才从我的长
发中抬起头来,温柔地帮我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我们下楼吧。
我和若已经走到了街道的尽头。天空幽暗而遥远,霓虹灯火的颜
色在微雨中闪闪烁烁的感觉不到距离,而河水拍打石岸的声音就
在耳边回响提醒着我这不是一幅油画而是真实的我的背景。
我知道我们该分手了,尽管我非常之不想告别,就像他说的这样
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此时有呜咽的萨克司在不远处响起,顺着
声音望去却是我们的老黑司机。
我看到了梅就坐在他旁边,当梅看到了我和若走在一起时朝我们
笑了笑也没有表示一点奇怪惊讶的意思。为了这一点有的时候我
是真的很喜欢梅。她从来不追问什么可是她一直了解。这也是她
为人的一贯原则,也许这点上她比我更接近那个真实的自在的自
我吧。
若跟黑人说了句什么,他小声地唱了几句而黑人就摸索着他的曲
调,慢慢地有了形状,于是我也听了出来,那就是罗大佑的你的
样子。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像那梦里呜咽的小河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
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画你
的样子就像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经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不明白
是为何人世间总不能溶解你的样子是否来迟了明日的渊源早谢了
你的笑容我的心情......
我一个人顺着河边越走越远,而若的歌声也逐渐模糊了下去。
我知道那是若给我的最后祝福。我该离开了。去一个找不到也等
不到他的城市里,忘掉他的祝福忘掉这里的一切从头开始。我一
直说我的要求不高只想有个快乐人生什么家国什么事业理想的我
可以都不在乎。其实我错了。也许就是因为我在乎的太多,所以
我不快乐。而那时候正是人间四月,一个春天还真的没有走远的
季节。 xiaoronger
04/08/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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