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回家，上楼时忽然笑了起来，回过神来赶紧镜头回放，没错，是笑，而且不记得为什么。我有点惊吓：不用再对镜子练习笑容了？又开始自己也不觉察地发笑？又可以享受自己这无比卑微也无比珍贵的生命了？
　　上一篇“恋物”写完，有个女孩给我留言，说她做不到说断就断，问我该不该放下自尊去挽回一下，“你说还有希望吗？”。
　　我当然知道，这样留言给一个陌生人，不过是想她说出自己想听的话：挽回一下有什么损失？再试一下？再给他一次机会？多年感情断了可惜云云……，说的人不费力，听的人也“正中我心”。
　　放下自尊，没问题，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也没问题，为一段感情做什么都是对的——只要对方值得。这个“值得”，在我看来就是，他是否珍惜你，心疼你，知道你为他付出自尊、心痛、种种折磨万般煎熬。如果这个前提不存在，那么你的精卫填海，在他那边不过是愚公移山，你一夜白头，对方还嫌憎你如此不耐老呢。
　　或者你爱他，任何情况下愿意无条件付出。失敬！原来您是雷锋。似我辈中人，一生中最爱不过自己，一有人要我做雷锋，立刻瞪大眼睛，看是谁昧着良心说黑话。
　　一段感情若变为鸡肋，赶紧问自己：我有什么损失？这时你会发现原来衣食住行自己通通都能摆平，现代居室里换灯泡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抽水马桶有工人来修理，50块钱即可。——你有什么损失？你不过失去一个不爱你的人。我一向主张果断处理鸡肋，看过一个女孩张帖论坛问大家她该不该离开一个她不爱的人，半年过去了，该女孩还在问这个问题，把这时间、精力耐力用到办公室，至少薪水都升了一级。
　　有些时候，不想分手不过因为输不起——因为你多年青春，最好时光已经搭了进去，你不甘心，不以为自己还能再找到比他更好的，兄弟，我实在告诉你，若你都这样想，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把你看死，呼之即来踩在脚底？我们有的不过是自己，有什么理由不视若珍宝，千金不换？你该庆幸：好在还算及时……时间没有投入那么多，感情也没有付出那么多，一切一切，都还来得及。
　　是，我也在讲授短平快了，真坏呀，这时代真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了吗？当然有的，不过不会发生在黎明即起开工干活的我们身上。再说，你有什么资格跟一个不在乎自己的男人讨价还价。
　　又或者，你说你受不了分开后的苦，寂寞，还是寂寞，一个人时寂寞，一群人时还寂寞，哭的时候寂寞，笑的时候更寂寞——然而这是人生的命题，却不该由爱情必须承担。我只能说，今天出地铁时，一阵风吹过，满天乌云。然后，雷阵雨横泼下来，蛮横、强壮、带着生命的愉悦。而一周之前，我还在渴望谁来收走我的小命。
　　不必再想他现在做什么，看到微风吹过树梢不必打电话叫他出来散步，不必渴望把脸埋到对方手掌中静静流泪，不必因想起第一次牵手而痛哭，不必走到你们曾吃饭地方就惊慌逃离，不必再怀念曾经的好和坏，致命心动或心如刀割，不必为某一个纪念日精神失常歇斯底里，不必诅咒他唾骂他千万遍，这么激动不过是还在乎——不必，不必，一切都不必，直到想起这一切眉毛都不动一下，你就痊愈。
　　大概又有人说我在欺骗自己，强自镇定掩饰脆弱——欺骗自己有什么不好，全靠欺骗，我们捱过发现真相最艰难时刻，在身上栽种疫苗直至痊愈。欺骗，有什么不好？
　　我不是女权主义者，我并不妄自尊大反对一切男人，衣食住行包括抽水马桶我们全都搞定，只有一件事，我们必须得到另一人配合，因为此，生命才会有残缺，才会有希望，才会有喜悦。我希望每一段感情，当它发生时，我们可以温柔对待，全力付出，分手时，不后悔，也不遗憾。
绿妖，2004/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