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
----你们说它丑,但俺喜欢

乌鸦

俺始终没弄明白,
俺一个粗人,怎么在奈何桥这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尸人?

小邓说,命中一丈,难求五尺。
色鬼张说,俺是色鬼尸人。
疯先生说,俺是疯子尸人。

哈哈哈,
俺们齐声高唱:
俺们是尸人,
俺们是尸人,
正义的来福灵,
一定要把,
尸人,
再次,
杀死。

哈哈哈

俺想不起俺是什么时候开始痛哭的。

俺不经常哭。
小时候,俺爹打死姥姥,俺也没哭。
就算哭,最多也只流两滴泪。
如果有第三滴,一定是别人的。
姥姥告诉过俺,再大的暴雨也只有两滴。
俺认为姥姥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可惜死得太早。
俺也不恨俺爹。
毕竟他给俺娶了媳妇。
据说是方园九十五里最漂亮的。
俺没有道理不满意。
色鬼张很羡慕俺。
经常想钻进俺媳妇的房子里。
俺心情好的时候,就让俺媳妇别把房子关这么严。
洗澡的时候, 色鬼张就可以偷看两眼。
色鬼张对俺说过,如果俺不是他的朋友,他早就把俺杀了。
他还说,每次听到俺媳妇叫床的声音,就想爬上山去。
守山泡子的老刘头说,山顶上死了很多青杠树。
每棵树都有很大的一个洞。
俺问过色鬼张。
他红着脸说,俺日他老刘头闰女。
老刘头的闰女在深圳卖银。
每月寄回很多银子。

疯先生也是俺的朋友。
俺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没有疯。
那时他刚读完小学四年级,是个小孩。
他爹说读书有个吊用,不让他读书。
俺爹说他爹没钱让他读书。
他爹把他娘典了三个月,才他把爷爷葬了。
坟在山的那边,左道士说是个左青龙右白虎的地方。
他经常往那坟上跑。
真到一年夏天,一场暴雨把坟冲得无影无踪。

从那天起,他就说有一道白光长在他的身上。

他开始不停的写。
从村头一直写到三瘌子住的茅草棚。
三瘌子的哈啦子滴到地上的字上。
疯先生呜呜大哭,说,俺爷爷没得救了。

很多年以后,俺知道疯先生的爷爷死的时候长满虱子。
而他写满山崖的东西叫做诗。

俺和他们相遇是在很多年以后。
俺当时正嚎啕大哭, 旁若无人。
瞧他那个熊样,小邓在俺背后说。
俺回过头去。
奈何桥轰然垮掉,象一座豆腐渣工程。
这桥只能过一次,疯先生说。
俺猜得果然有道理。
虽然俺的泪水只有两滴,但俺的哭声还是引起不小的轰动。
你是故意的,色鬼张说。
当然,俺说。
死亡实在是件很有趣的事。
可以想哭就哭。

真正的痛哭总在死亡之后开始,这谁都知道。
不过真正地痛哭,除了机会,还需要天份。
俺是这方面的天才。
俺的痛哭从来静如止水。
小邓和色鬼张承认,俺哭得非常优雅,甚至有几分迷人。
疯先生甚至认为,俺哭得和小时候一样好。
他总是奇怪俺的泪水流向何处。
抬俺尸体的人说,他从来没见过如些安静的尸体。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发达的泪水。
居然不带一点眼屎。
他还说,在一个安静的早晨欣赏一具尸体安静的哭泣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你们抬俺去天堂吗,俺趁机问。
上天堂是俺最大的愿望。
俺爹说过俺姥姥去了天堂。
当然,俺知道他悄悄把姥姥扔进了山后的沟里。
你上不了天堂,抬俺尸体的人说。
俺很失望。
进不了天堂,俺就无法问俺姥姥。
为什么她死的时候一直叫着一条狗的名字。
你也不下地狱,抬俺尸体的又说。
俺更加失望。
因为这样的话,俺无法去问俺爹。
为什么他总说我们的粮食不够吃。

抬尸者说。
"俺抬你去停尸房。"
真是一句深刻的话。
俺突然发现,俺无法想出世上还有更好的地方。
俺突然发现,俺在奈何桥的这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安静尸人。

俺哭得更别卖劲。
俺早就知道,千万不能让围观者扫兴。
人家打你左脸,你不但要扬起你的右脸,而且还要搭配你半边白胖的屁股。
人家吐你一脸口水,一定要在阳光下把它晒干。
如果阳光太小,让月光把它吹干。
把痰迹揭下来,装裱起来。
上帝一定就在围观者当中,俺有种直觉。
你要注意影响,色鬼张说, 这里有很有漂亮MM。
"人们不能忍受尸体比他们还荣耀。
第一句话已经羞愤自杀。
所有的想象开始恶心呕吐。
你要对此负责。"

俺只对死去的负责
俺只是一个小小的木匠。
俺修了三座桥。
第一座桥摔死了一个和尚。
第二座桥碰死了一个道士。
第三座桥是一座真正的好桥,只把县委书记砸成的太监。
这不是俺的错。
俺以为那天没有干部从此经过。
俺只想砸死那个从俺媳妇房里跑出来的家伙。

所以,俺想俺媳妇。
你为这哭? 色鬼张问。
当然不是。俺说。
他们要俺用鲜血喂养书记。
怪不得你这么瘦,小邓说。

疯先生边跳边舞:十条青藤上只长了一个卵蛋。

过桥的时候,入境官扣下俺所有的东西。
俺随身携带的只有泪水。
俺无事之余只有练习痛哭。
两滴泪水上下翻飞,景色迷人。
你是第一个把泪水玩得如些好看的人,小邓羡慕不已。
必要时还可以用来骗骗MM,色鬼张说。
俺哭得非常优雅。
俺不想吓着任何人。
俺向大家道歉:
世界痛苦太多,俺尽量带着微笑哭泣。


疯先生唱道:
半脸哭,半脸笑,黄狗撒尿。

你是一个弱者,小邓说。
是的,俺笑着回答。
俺发誓成为一个弱者,俺最于成功了,俺说。
"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弱者的运气。"

俺哭得很安静,象一个活人。
不是想引起什么大人物的注意。
活人只有尸人才懂得珍惜。
俺知道花朵总会在奈何桥头开放。
暴风雨会使任何痛哭变得毫无意义。
即使是尸人的痛哭也不能在暴风雨中为所欲为。

别磨蹭了,还要赶路呢,小邓提醒俺。
俺终于明白,死后的多情真是脱了裤子放屁。

如果你是活人,你会明白的,俺对小邓说。
俺必须请求生者的原谅。
俺冒犯过他们的祖先。
将他们的祖母扛到了高梁地。
俺们找到了原谅自己的最好的借口。
俺说俺是流氓。
他们的祖母说她当时人事不醒。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求得他们原谅。

愿谅俺选择这样的时机,在你们和你们孙子的祖母最开心的时候,背过身去,开始痛哭。
不过,天才如你们一定理解,双肩抽搐仅仅是一种竞技运动。
眼泪是一种化学物质,比尿水干净不了那去。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绝对比不上买内衣裤的小贩。
不会打扰你们的睡眠。
-------请你安然入睡。

愿谅俺罗里罗嗦。
俺想在成为一个真正的尸人之前,把所有的话说完。
你们是自由的,即使你们必须靠紧俺。
你们不必抱歉。
事实上你们根本没有抱歉。
今后也一定不要抱歉。
如果你们爱过秋天,你们当然明白,追逐风的人是疯子中的傻子。
追逐女人的人是傻子中的疯子。
俺告诉你们,安静是一种商业伪装。
痛哭是一种高水平的商业表演。
尸体的毫无表情不过要引起人们的同情。

俺最后悔的是俺的眼泪一钱不值,你们不能就此发财。
这世界连尸体都要被强奸,俺算什么。
随处可见被强奸得很快乐的人。
你们要象他们学习,也可以抽空强奸一两个傻货的祖母。
不会耽误你们太多的时间。
如果你们运气好,他们还会感谢你们。

由俺来对你们说这些,俺真是不自量力。
书上说处女是一种理论上的存在,而你们就是写书的人。
你们连上帝的内衣都卖了,为什么还要处女?
笑容是随处可见的伪劣产品。
所以,你们一定会理解俺为什么轻轻痛哭。
作一个杰出的尸体,是俺最大的荣耀。
你们可以听见俺正发出的快乐呻呤。

在美丽的清晨谈论黑夜里的罪恶本身就是罪恶,绝对不合时宜。
清晨有新鲜的空气、阳光和经过一夜沉淀的液体。
经过夜里消耗的人,满足地吃着植物和动物以及俺的尸体。
看报纸,听新闻,如果说阳光在沙沙作响,请你们一定相信。
"你必须相信一些东西。"很多年前,你们告诉俺。
于是俺一直相信你们。
后来发现这只是一个玩笑。
在早晨用餐时想起这个玩笑,俺食欲大增。
努力吞下俺疲惫不堪的食欲。
俺是尸体,需要一些更龌龊的食品,更卑琐的笑容。
俺带着恶臭来到你们中间,你们显得很宽容。
愿谅了俺愚蠢的清高和无力。
你们说使人坚强起来的唯一办法是同尸体一起歌唱。
使人快乐起来的唯一办法是将自己杀死。

俺已经死去,无法和你们共同调戏快乐。
俺只有痛哭,这是唯一不嫌弃俺的东西。
你们很理解地拍着俺的肩膀。
说,你需要一个女人。
俺说,也许是命中注定的。
俺知道一切会在一个早晨开始和结束。

女人来了,不是俺媳妇。
俺吓得屁滚尿流。

俺的女人,最初的和最后的。
尸人最好的情人,而俺是最好的尸人。
没有选择你的自由,只有选择你之后痛哭的自由。
从此,生命是一枚硬币,一翻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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