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观与憨鱼头什么关系(2)
《在细雨中呼喊》仍带有余华早期对叙述技巧迷恋的痕迹,时空的交叉走位以及恍惚的场景都是
我们非常熟悉的风格,可以肯定的是,在写作这个长篇的初期阶段,余华对于是否放弃这种给他
带来巨大成功的写作风格仍是犹豫不决。如果说余华坚持他早期的先锋角色,我们在90年代看到
的将仅仅是一个在先锋路上走到极致的作家,而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站在伟大的现实主义立
场上的余华。
我很惊讶于余华能够对亲情和家庭进行如此残酷的解剖,在《现实一种》中我看到了一个令人厌
恶懒惰邋遢的祖母,兄弟之间勾心斗角、相互残杀的结局。在余华的叙述世界里,家不再是一个
温暖的港湾,它更多负载的是人性中丑陋而凶残的一面。《在细雨中呼喊》更是把这种对家庭关
系的恐惧感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这篇小说中,主要的几个人物如孙广才、孙有元、孙广平、
王立强、苏家兄弟等,他们个人的命运的改变或是因为家庭权力之争,或是因为家庭环境的变化。
这篇小说是一个江南少年的回忆录,因此在结构上凌乱,体现回忆的无序与紊乱,时间空间也带
有随意性和跳跃性,但是故事的完整性得到了很大的保护:“我”六岁的时候被父亲孙广才送给
王立强作养子,12岁时候由于王立强杀人既而自杀又回到了家中,在这前后10几年的岁月中,家
中所发生的一系列变故。
以前的文学作品基本上把阶级斗争作为改变推动历史进程的主要因素,到了刘震云的《故乡天下
黄花》中,社会中人与人之间旷日持久的权力斗争是时代和个人命运的主推动力。而在余华的小
说中,政治是一种隐性的力量,是一层底色,它仅仅是作为个人生存的一个基础,家族的兴衰与
家庭成员之间的斗争才是个人命运改变的诱因。
我觉得,《在细雨中呼喊》最成功的人物形象是塑造了“孙广才”这个人。在以往的小说中,父亲
一般是作为“权威、高大、温暖、慈爱、可依赖”的象征出现的,父亲是我们精神上的支柱,是我
们行为的引路人,是无私的爱着我们的人。而孙广才的出现,令我不得不重新审视“父亲”这个角
色:贪婪、无耻、自私、下贱、寡廉鲜耻,对子女的吝啬与苛刻。他时刻在乎自己的享受,对家庭
妻子儿子漠不关心,甚至在他小儿子救人溺水身亡的时候,他顾不上丝毫的悲伤,只是叫被救人的
父亲到县里的广播去宣传,以便于能实现他作为“英雄的父亲”去北京开会的梦想。而当这一切落
空的时候,他在大年初一冲进被救人的家里,大打大砸。作为父亲,他调戏大儿子还未定亲的“对
象”,从此改变了大儿子此后的命运。而在几年之后,他畜生般的强奸了大儿媳,他的大儿子割掉
了他的右耳朵,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变故。在他与儿子们、与他爹孙有元的斗争中,,最有意思的
应该是与他爹的明争暗斗。孙有元是个极具智慧的阴谋家,在他晚年与儿子的斗争中,他常常能发
动孙子、媳妇、以及自己的死亡与孙广才周旋。充分体现了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偶然事件在余华的作品里随处可见,可笑夸张不可思议的行为往往是人物命运分野的导火索。余华
小说中的人物常常有可怕的持久的张力。人的内心是孤僻,行为荒诞,往往借助一些外在的力量来
释放内心的恐惧与寂寞。养父王立强是一个象雾一样的形象,小说唯一的一个悲剧性人物,他存在
于少年荒凉的记忆里。他与妻子的斗争是不动声色的,他的内心是一团烈火,而他的妻子是一块冰
冷的石头,多年来不出斗室,害怕光线和声响,干瘪自闭变态的女人。多年来被迫停止的性生活使
得他的人性逐渐走向分裂,在他强行与妻子做爱不成之后,他一面小心呵护妻子,一面与别人的老
婆通奸。在另一个多管闲事的女人的插手之下,事情败露之后,他选择了杀人与自杀的方式。同样
的,这也是家庭斗争衍化出来的另一个悲剧。
我一直关注的是余华对偶然事件的依赖,以及他对亲情相互倾轧、父子反目的迷恋。他对死亡的处
理也是一脉相传的,比如孙广才的死在粪坑里与《一个地主的死》。人性的善良、宽容、正义、相
互关怀、亲情的温暖似乎都被隐去,在一个接一个的偶然事件中,串起人物命运运行的轨迹。血腥
与暴力不是他的主旨,但是它是解决人性丑陋与凶残的唯一合理方式。
这篇以少年的眼光看待世事的小说,它从少年躁动的心灵出发,表现了一个从小被忽略在孤僻中成
长的孩子对人世的厌恶与愤懑,对人性与亲情的绝望。它相信人在精神上是孤立而相互排斥,但是
他们在处世又相互需要、依赖而相互攻击。
塑造了孙广才这样的“父亲”形象与提出“家庭的权力斗争是个人命运改变的诱因”是这篇小说最
成功的地方。
留点力气放在后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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