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观与憨鱼头什么关系(3)
比较文学这玩意好象是文学评论的一个分支,俺没知识,从来没进过文学的殿堂。自然是没干过
把张爱玲与杜拉斯比较看谁更自恋的事情,也没干过五朝臣子和凯鲁亚克谁更流氓的比较,虽然
他们一个是对MM耍流氓,一个是对同性的身体更感兴趣。但是俺自从看了张艺谋导演的《活着》
之后,倒是想说一句:还是余华的《活着》比较文学。张艺谋倒是更象一个彻底的解构主义者,
糟蹋余华的作品能如此倒位,工夫真是了得。想起南京作家朱文评价中国导演:现在国内的导演
水平最多是高中生。
《活着》在文学意义上不能说是余华最好的作品,但是它直指人心,象一柄浓缩了苦难的刀,直
面人的内心最脆弱致命的角落。余华在再版的序里说,他力图表现人在苦难面前的承受能力,以
及人在苦难面前的乐观态度。活着,就是纯粹的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而不是其他。
我在上文提过,政治在余华的小说里是隐性的,潜在的,但是张艺谋自作主张,改变了它的基因,
成为显性的、浮于表面的东西。不说这样的改造是否削弱了作家力图想达到的对苦难和人性刻画的
普遍性。单从表现效果来看,电影显然比小说缺乏震撼力,那种能让人泪流满面的力量消失在镜头
后面。
《活着》基本摆脱了余华早期的语言风格,文字朴实但始终给人揪心的压抑,在貌似缓缓平白的
叙述中,文字从唯美的姿态中脱壳而出,它重新成为附庸于小说元素的一种工具。
但子与父之间永恒的冲突在这篇小说里依然存在,主人公福贵与他爹的恩怨一直到他父亲死去才
告终结。带有血缘关系的人际关系是否比普通的人之间存在更多无法融合沟通和解的可能性?我
想这个答案作者应该清楚。
偶然的突发事件左右改变着一个人的命运这个主旨在本篇小说里更是得到了宣扬:福贵赌博--
把地输给了龙二--他变成了农民,也因此气死了父亲--4年后,龙二替代他成了地主被枪毙--
他的儿子死于失血过多--他的女儿死于产后大出血--他的女婿死于意外事故--他的外孙死于暴食
。事实上作者把这么多的突发事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不是想说明一个人一生要遭遇多少的偶然
事件,他可能更是从这样的观点出发的:人的苦难是无法躲避的,我们在面对这个世界的同时,
就必然要遭遇不是这样就是那样的突发事件。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悲剧?《梁山泊与祝英台》能算得上悲剧吧,但是它没法跟《罗密欧与朱莉叶》
比。《梁山泊与祝英台》的结局是早就注定了,他们之中的谁都无法避免或者改变最后殉情的结
局。在《罗》剧中,如果是朱莉叶先自杀了,罗密欧随后赶来以身殉情,那也就是一平凡的悲剧,
难成千古经典,但是剧情的发展是朱莉叶假装自杀,等待情人来时私奔,等她爬起来之后,罗密欧
已经为她殉情,在极度的悲伤之中,朱莉叶也随即殉情。这种非人为可以避免但最终酿成悲剧的
结局对于读者来说,具有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在《活着》里,很多的悲剧性结局其实都可以避免,比如他儿子有庆的死,他孙子苦根的死。因
此,当余华残酷刻毒地冷静叙述下这一切时,我在心里暗骂道:你不就当了几年牙医吗?至于看
透浮云苍生吗?
《活着》里最让我感动的一幕出现在福贵的女婿万二喜家,万二喜结婚之后欠了一屁股债,夏天
来的时候,屋里蚊子多,万二喜不忍心老婆凤霞被蚊子咬,每天晚上睡觉前他就关上所有的窗户,
让自己在房间里被蚊子吸个够,再叫老婆进去睡觉,嘴里说:蚊子吸饱了就不咬你。邻居问他,
你为啥不买个蚊帐。二喜说:债还没还完,不塌实。
我想说,那些整天在《知音》《女友》里矫情卖廉价泪水的人,别奢谈什么爱情,收起你们令人
作呕的姿态吧。看看万二喜背上被蚊子咬出来的包,也许你们写下“爱情”这两个字的次数比
他被蚊子咬的次数更多,但是爱情的实践者与专家显然不是因为谁故事编的好就能胜任。
如果是有庆的死有权力与为官者的心态在其中作祟,凤霞的产后大出血属天灾人祸躲不过,那么
苦根的暴食豆子身亡则引发了另一个问题。这显然是一个可以避免的死亡,作为福贵最后一个亲
人,作者不是让他健康活着,而是选择了让他意外身亡,这显然一是为了更深度地表现人在面
对
苦难深重的出世态度,更有着别的深刻意味:中国人(特别是农民)在饥饿面前的恐惧感,以及
对食物的强烈占有的欲望。苏童在《米》中曾塑造了一个让我触目惊心的场面:一个死于米堆的
肚里填满大米的孩子。饥荒与战乱在中国的历史中留下重重的一笔,伴随而来的是人民之于饥饿、
贫穷、疾病的恐惧和远离它们的愿望。对于饥饿感的描述有如:“佃户拍着沉重的大门,凄厉的叫
声响彻1938年:老爷,我要吃馍!!!”。
再说到张艺谋,当然也不是一点贡献没有,他显然再次强有力的论证了“改编永远不如原著的好”
,这定律真理地甚至超过“老婆别人的好”“家花不如野花香”等家喻户晓的口头禅。
小说的发生地是农村,张艺谋擅自把它城镇化了,而且不经过当地政府部门同意。当然队长也就
升格为镇长了。而镇长在电影里露面颇多,通过镇长的沉浮表现权力的更迭变迁,镇长作为权力
的象征影响着他们的生活,而这在小说里是没有的。余华强调苦难是人与身俱来必须面对的,但
张艺谋更追求人当下的生存状态,强调人的生存受制于政治、权力、时代背景。余华注重于普遍
的人性,苦难对人类的永恒困境。张艺谋显然逆道而行,他把这些冲突看成是一个特定环境下的
产物,强调人作为社会个体,他的命运是与时代背景相关联的,这没有错,但违背了作者的本意。
有几处改动让我觉得张艺谋太过于恶俗:小说里有庆是因为为县长夫人输血,由于输血过多而死
亡,但电影里却变成了被县长的车压死。小说中凤霞由于产后大出血死亡,电影里变成了由于文
化大革命红卫兵夺权医生无经验而致死。小说中福贵的外孙名字叫苦根,到了电影里,苦根居然
变成了馒头,这化学反应太剧烈了,俺没见过。最恶俗的还得数结尾,小说里的结局是福贵的亲
人全死光了,剩一头牛为伴。但电影的结尾是一团和气、四平八稳,不仅福贵的老婆家珍还活着,
万二喜也没被石板夹死,苦根也吃不到那么多的豆子,总之是张艺谋觉得该活的人都活着,不愧
是大导演,电影名字就叫《活着》,所以大部分人还是要活着。
前几年,有人骂《霸王别姬》,好端端的剧团,在旧社会好好的,怎么到了解放后,就家破人忘,
子散妻离,这不是攻击共产党、新中国吗?我估计张艺谋也是害怕此类攻击,好端端的人怎么到
解放后全死光了?所以张艺谋就决定让他们活下来,那时候11届3中马上就来了,幸福日子谁不想
过?当导演是真难,不仅要考虑艺术价值,还得考虑商业价值,还得看政审能不能通过?人家太
不容易了嘛!
言归正传,《活着》里有一些很经典的顺口溜,比如:话不要说错,床不要睡错,门槛不要踏错,
口袋不要摸错。都可看过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呀。
更绝的是这一段:
家珍笑盈盈地端出四样菜,摆在我面前,又给我斟满了酒,自己在我身旁坐下来待候我吃喝。她
笑盈盈的样子让我觉得奇怪,不知道她遇上了什么好事,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这天是什么日子。
我问她,她不说,就是笑盈盈地看着我。
那四样菜都是蔬菜,家珍做得各不相同,可吃到下面都是一块差不多大小的猪肉。起先我没怎么
在意,吃到最后一碗菜,底下又是一块猪肉。我一愣,随后我就嘿嘿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家珍的意思,她是在开导我:女人看上去各不相同,到下面都是一样的。
我对家珍说:“这道理我也知道。”
由此可见,如果余华同志上网聊天的话,也是一骨灰级别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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