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事


先说三个关于浪漫的片断。

第一个来自别人的转述。C曾在丛林中看到一对赤身裸体的情人。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女子看到他后没有惊叫,她只是用男友的身体藏了一下,遮掩了私密处。快步走过他们时,她甚至朝他笑笑。C说,那白色的身体、清秀的面容与幽绿色的丛林是参差的比照。和谐而嚣张。

第二个故事是在一个城市的小吃街上。糖炒栗子,卤煮鸡,粘糕,糖葫芦,煮玉米。。。。。。经过路旁的下水道时还不免要捂住鼻子。正是冬日的正午。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满是匆忙的人群。就在这纷扰的市声与混和的气息中,看到了一对情侣。两个人面对面,激动地说着话,满脸是泪。女孩子在打着手势,男孩子扶着她的肩膀好象在解释。无从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或者发生着什么,但这本应在电视连续剧出现的一幕还是让我惊讶地停下来。站在远处,指给同伴看。看这两个进了恋爱魔障的人为彼此抹去脸上的泪。看他们诉说,哭泣,旁若无人。在这白花花的阳光映着冷清又热闹的街道。

就在上个月的火车上,我对面坐了一个化了妆的女人。丰满,高大。厚的红色羽绒服,是从外省来的。她和身边的男子看起来都象奔四十的人了。絮絮地说着进货,店面,如何看管小工。火车快开的时候,男人要走,女人站起来拉他的手,是不舍的意思。
“这次多攒出二百,给你买上那双鞋。”他带安慰性地说。
“一百五就够了。五十你留着买烟。”她说。男人笑着拍着她的臀部,又亲亲她的脸,出了车厢。
之后他就站在车窗外面抽烟,看着她。互相打着手势,难舍难分地象极了恋爱中的小孩子。
车开了几分钟后,她突然对我说,今天早上在火车站送他来北京,舍不得,就跟了来。傻吧?白花钱。
挺浪漫的啊。你不如多留两天。
家里有老人孩子,也有一个店面,放不下。
我点头。
幸亏两个地方离得不远,火车票不算太贵。不然该越过越穷了。她边说边摆弄涂了红色的指甲,有几块掉了颜色,她就拿出有刺鼻味道的指甲油来,边补边哼着歌子,脸上红扑扑。

十多年前,一个叫马中欣的旅行家沿着当年三毛的足迹,辛苦考证三毛本人的品行――她是否如她作品中的那么浪漫、美好、不食人间烟火。得出的结论是,三毛是一个幻想型的有神经质的人。她身上几乎有所有平凡妇女都会有的“恶德”:长相丑,会撒谎,骂丈夫、与婆婆不和,贪财,图安逸,爱神神叨叨,可能有精神病。。。。。这与大众想象以及文学世界中的三毛相去甚远。

马中欣告诉了我们三毛的“本来”,让热爱她的人痛心,或者失望。一位朋友评价所谓真相事件时,认为这些文字“分明是在向我们历历细诉,活着的三毛究竟曾怎样以文字为武器,顽强地抵御着平凡侵蚀,为自己排解世俗的缠绕,又如何深情地将自己内心的隐痛化为光泽细柔的词句,去抚慰大千世界无数同样需要安慰的心灵和人生。。。。。。”(张业松《我们怎样生活过――关于“三毛真相”》)
深以为然。

其实,以上不厌其烦罗列的这些关于男女情感的片断,与文字于人生的作用无二。情爱方式的波澜不惊,表述语言的乏味无趣,人与人之间无法穿越的隔阂,再加之经济与家务的困顿。。。。。。使得人生如此地凡庸,琐细,令人生厌。想来,正因此,才有了求助于丛林,眼泪的表白,以及火车上送来送去的难舍难分。。。。。

换句话说,现代人对所谓“爱情”的发现,对所谓“浪漫”的言说,对文字与影像的痴迷,也正是我们在漫长而千篇一律的人生中对凡庸和平淡的一种抵挡。


海上花落
这一代人的怕和爱
罗丹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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