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筷子,是有这么一种说法的:抓的偏下的人,以后离家便近;抓的偏上的人,以后离家便会远。我抓筷子几乎就是要到末梢的,和大人们一起吃饭时,大人往往要感叹一番,这孩子以后怕是要走远的……有些大人深信此说,为了防止身边这个身高尚没过饭桌的孩子以后远走高飞,于是一见筷子抓高了,就斥责:会不会抓筷子?把筷子抓这么高作什么?慢慢地把这习惯纠正过来,仿佛这样,孩子真的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了---这过程是让人有一种沉没下来打磨棱角的感觉的。 中国人吃饭,筷子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普遍的工具。看外国人使筷子曾经也是我们的一大痛快。老外们永远是弄不懂两根竹木在中国人饭桌上的意义。夹菜还用说么?划饭更不必提了,使筷子能称上特别一点的地方也就是使在咸鸭蛋上了。 吃咸鸭蛋,要剥,别的剥法都是无趣的,一般剥鸡蛋的吃,若这个鸭蛋有嘴叫的话,必要叫道这样做是深深侮辱了它。咸鸭蛋的精髓是在于它的咸,而咸的精髓又是在于它的心,囫囵的吃,未尽心则尽,就像与一个人相恋,你接受下了对方的爱,却未感到快乐,那还有什么意思? 有经验的人是不必对着亮光就能知道咸鸭蛋的弱处在哪里了。磕碎,剥开,露出一小处浅凹处,筷子轻轻戳进,挑出一点蛋白,送入口。 运气好的人,遇到蛋黄偏偏贴近这里的,筷子才挑进去,黄油便冒出来了,半透明的澄亮,让你一个措口不及,就流淌出了蛋壳,悔恨不已。也有筷子挑了老半天,才见蛋黄的,离得远的不代表不能爱,往往这样的咸鸭蛋,让人更觉得有滋有味。----这都是真正腌得好的咸鸭蛋。咸味一直深入内心,蛋黄都成了一层一层的,近一层颜色就深一层,越往里越红,最里面的就是一颗红果果,这是给一个咸鸭蛋腌得好的最高荣誉,我最爱吃的也是这儿。 高邮的咸鸭蛋就有名于此----红心咸鸭蛋,听名字就知道了。而腌得不好的鸭蛋,有的蛋黄都还是青黄心的,没进去一点咸味,更无油可冒,这样的简直可称上个混蛋了。 我奶奶是腌咸鸭蛋此中的高手,说到这里,不免愁怅,能做出好吃东西的人几乎都是老人,能作出传统而又好吃东西的人则全是老人了。以后叫我们再去哪里吃去呢? 吃咸鸭蛋最好的场景是必须这样的:炎夏的傍晚,在院子里搬出小方桌,摆出蓝边小碗,盛上白粥,中央一碗大些则放咸鸭蛋,青面白皮的,各自取来嗑碎,使筷子挑。性急的,一次全挑出,红的、白的、干的、碎的、油的浮在汤的上,一切尽在咸中,呼呼啦拉拌着粥吃,只留下了一整的空壳丢在桌上得意。 也有挑一口喝一口吃的,挑到红蛋黄小心留下单独吃,韧性中带些沙沙的滋味,于是简直恨不得鸭子生下来的全是双黄蛋。这时傍晚的夕日也落到了眼前,碗里与西山共映,谁见了谁不说太阳其实就是一个大鸭蛋黄。 倘若,那桌子上还有一碟腌得上好的萝卜干,拿鲍鱼熊掌宴与我换,我都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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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新年快乐 下雪了,去哪里借伞 ---作为游记,估计它是不合格的。。。 我在十月遇见你 said I love you but I lied ---你恐怕不知道,我最喜欢的自己写的就是这一篇。 边城里的人生 ---这是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