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日 (五)
-by 王美丽

5.

“我要去接人。”
当我们吃完饭,坐在老大巨大的客厅里时,老大宣布。
他说要给我们一个惊喜。
本来我们准备让老大联系一支女子足球队来重温一下旧梦。但想到老大可能把一大帮模特弄来跟我们踢球,我
们就无法自持。
明媚的阳光下,碧绿的草地上和妙龄少女打球,这种事我们会在一个无耻的日子去做。
“今天,我们准备做点正经事。”谢色鬼说。
“哈哈哈。”我们大声笑了起来。
谢色鬼认真地说,我们认真地笑。

对于吉普的话,我一直存疑。实际上,对所有给我描述十二月三日之事的人,我都认为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胡说
八道。我相信,他们不是存心欺骗,而是由于事件本身的复杂性。
我有我自己的描述,虽然我的兄弟同样认为我在胡说八道。
“为什么我们只找一个女人?”我虽然不相信吉普的话,但相信他的智力,即使是他胡谄的事实,也会是一个
逻辑上成立事实。换句话说,这件事在另一个世界中完全可能是一个事实。
“因为我们都爱她。”吉普话。
“可她不过是个妓女。”我说。
“每个人的世界都不一样,在其他世界里妓女是最可爱的女人,她们叫神女。”吉普说。
我知道我的智力无法讨论有关世界的问题,特别是多个世界之间关系的问题,所以我问了另外一个据说只要智
商50就能谈的问题。
“我们当时没钱吗?”我问。
“当然有。”吉普回答,“你忘了老大是干什么的?”
我活得太长,忘记了很多事。很多我自认为记住的事实际上也根本没有发生过。
但我生命中应该记住的两件事我都记住了。第一我是一只猴子,第二是老大是做走私的。
在四百多年前,中国最大的反贪风暴之后,老大硕果仅存。
据说他走私进入中国的香烟,中国每个人平均抽了二盒半。为他死去的女人超过我一生爱过的女人。我佩服
他。我又想起了丹尼陈说过的话:
“你的命运是老大的袖子里。”
可是老大的袖子却在女人手里。
所以,我的命运实际上在女人手里,因而没有什么定数。

老大在两个小时候后回来,带着一个女人。
女人很漂亮。很多年以后,我还能记起谢色鬼见到女人时的情形。
“老大真是想得周到。”他看着女人的眼神,令人想到一组词:刚刚、坚硬、雄性、动物、长大、勃发。
女人叫安琪,从重庆过来,在老大这里呆一天,唯一的目的是跟老大做爱。
老大不认识安琪,她是老大的一个朋友介绍来的。
安琪是一个有名的演员,在一部风靡神州的电视剧中,她扮演一个傻乎乎的角色,令少男少女痴狂。
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来,这部电视剧是在我们见到她之前还是之后拍的。

在以后很长的岁月中,我们都在争论安琪是不是一个妓女。
虽然没什么意义,但居然有结论:她是妓女的可能性超过了53。248%。
其实这跟没说差不多,因为不可能有100000个安琪,其中超过53248个是妓女。
她是妓女的原因是她跟老大做了爱。
她不是妓女的原因她不是跟每个人做了爱。
到现在为至,我都不知道十二月三晚上有几个人跟她做了爱。
这是个有趣的问题,但不是个重要的问题。
我们的争论很明显带有娱乐和意淫的趋向。
“她不是妓女,我就不是哲学家。”老张打赌说。
“你本来就不是,你是个皮条客。”丹尼陈说。
“不过,我从此再也没和这么漂亮的女人做爱。”行者这样说。
我们谁也没想到,安琪会和行者做爱。
在我们很老以后,终于知道这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这些事都是吉普告诉我的,我说过我不相信他。
“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但你必须记住我说的,否则你连怀疑的基础都没有。”吉普说。
不得不承认,吉普说得有道理。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聪明人的责任在于说出事实,然后找出理由让愚笨的人相信。

老大没有回来之前,我们根本想不到老大会带回一个女人。我们也没想到老大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们必须把她当成我们的兄弟,那个我们无法见到的兄弟。”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们心里很沉重。
我们有一个兄弟没能来,他叫兴娃。
我们失去一个我们深爱的兄弟,却只得一个妓女。
我们没想到他永远不能来。
他当时没有死。但在美国。
他想回来。结果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
我们当时不知道这件事。更不知道我们和女人做爱的时候,他正在手术室的台上。
我不知道老大是不是知道这事。
女人在这件事中的角色,总让我觉得事出有因。
“这个女人是在我们的聚会之前定好的,我一定要和她在今天做爱。”老大这样解释。
如果这是巧合的话,那么我们都是巧合。
我们在这里的相聚毫无意义。
巧合抹煞了我们唯一能做的一点努力。
生存的黑暗大海上,我们能做的只是象泥湫一样搅起一点小小的白色浪花。
而巧合把我们打入黑暗,否定我们生存的意义,把我们钉在那个黑色的背景板上,永远无法动弹。
“不是,一定不是巧合。”丹尼陈经常在日后的岁月中从梦中惊醒。
至此,我有点明白十二月三日之事的含义。
它明显带着生存的痕迹,绝不仅仅是生活。
“一辈子你只能生存两天,其余不过是活着而已。”一个算命先生告诉过我。
十二月三日也许是这两天中的一天。

接下来的事,更加混乱。
如果说前面的事只是吉普和我缠在一起,无法分开,那么现在是我们十个人互相连成一个整体,无法分开被描
述。
我们开始回忆,每个说得都不一样。
两个人回忆说,我们当天在一起打麻将。
两个人回忆说,我们当天在一起吃饭。
一个人回忆说,我们去了一个娱乐城KTV的包房。
而其他的人则语焉不详地认为这些事我们都干过。

谢色鬼是认为我们去打麻将的两人之一。
“还有一个王八羔子是谁?”当他听说只有两人个承认打过麻将的时候,愤怒地叫出声来。
他感到极度不满。
麻将四个人才能打,除了安琪以外,逻辑上应该还有另外的三个人。
谢色鬼的智力和我差不多。我们之间的唯一不同是我承认,他不承认。从点这可以看出,他有自卑的爱好。
其实我们没人看不起他。只有两个人承认,他认为那个不承认的人在侮辱他。
“任何人都能看不起我,但不存在的人不行。”他后来这样解释。
“我再说一遍,王八羔子是谁?”这是他当时说的话。
“你自己应该记得。”BALL说。
“我记不得。”谢色鬼说。
“那你活该。”BALL说。
后来我问过所有的人,每个人都不愿意详细说出当时正做的事,但都保证说,当时正在做恰当的事。
每个人的世界都很园满,合起来的世界却有些残缺:有一个人遗失了。
“哈哈,有个人在当时居然不存在。。。”小虾米笑了起来。
一个不存在的人在那里不停的摸牌,打牌,陪着谢色鬼、女演员和自己打牌,这种景象让小虾米觉得太滑稽。
“女人赢了很多钱。”谢色鬼说,“多得我们可以找一百个女人。”
谢色鬼的有他自己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钱是以女人为单位的。
“那。。那。。谁。。。输得最多。”谢色鬼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个不存在的人。
“那家伙到底是谁?为什么不承认?”
时间的进程让谢色鬼感到自己在撒谎,而我们完全无能为力。

但我们的确没有骗谢色鬼。
我们每个人都有正当的理由,我们都在恰当的位置上。
“我们的确是四个人打麻将。”小虾米是其中之一,“但我也忘记了那个家伙是谁。”
“我的注意力在麻将上,谢色鬼则完全盯住女人看。”小虾米说。
“所以,你们记不起来谁跟你们打麻将。”吉普说。
“活该。”BALL再次骂道。
“如果没人承认,那么可能我们就是在跟一个不存在的人打麻将。”小虾米不想再继续争论下去,“这不是
件重要的事,我认为。”
听到这话,我们其余的人感到有点不自在,好象我们在生存的意义上欺骗了谢色鬼。
实际上,除了丹尼陈以外,我们的表现的确象在欺骗。

丹尼陈是这样开口说话的:
“我们去吃饭了。”
他接着慢慢说,“我们没有打麻将。。。我们没有骗你。”
“我们在海的渔村吃的饭。”
“是的。”我补充道,“是老大请我们。”
丹尼陈是认为我们那天去吃饭的两人中的一个,我是另一个。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开了很久的车,才到达那个地方。”丹尼陈说。
“时间长得让我觉得这样去吃一顿饭是不是有点大惊小怪。”我说。
“从天大亮,一直开到天黑。”丹尼陈说。
“黑暗中,我觉得我们开向大海。”我说。
“直到停下,我发觉我们的确来到海边。”丹尼陈说。
“有很多车泊在海边。灯光通明。”我说。
“每个车的车牌用厚厚的布挡住。”丹尼陈说。
“保安过来看了看老大。”我说。
“然后把我们带到最里面的一个包间。”丹尼陈说。
“老大挥手赶下去很多漂亮的女人。”我说。
“老大笑着说,‘我们肚着还没吃饱,拿什么喂你们?’”丹尼陈说。
“然后来了几个拿着本子的不漂亮女人。”我说。
“老大用鸟语跟她们叽哩瓜啦一番。”丹尼陈说。
“女人们听得嘻嘻直笑。”我说。
“她们走了以后,我们开始玩扑克牌。”丹尼陈说,“老大说,菜得准备一会儿。”
“老大订了规矩,就开始发牌。”我说。
“不停的发,到每个人面前看一下他的牌,不是老大给人钱,就是要那个人拿钱。”丹尼陈说。
“你输了赢了?”我问丹尼陈。
“赢了。你呢?”丹尼陈反问。
“也赢了。”我说。
“每个人都赢了,除了老大。”丹尼陈说。
“老大通过这种方式把钱发给我们。”我说。
“是的。老大说过,到他的地界,不能用我们自己的任何东西,除了生殖器。”丹尼陈说。
“他还说,我们吃了这一桌东西,我们的生殖器会过度使用。”我说。
记忆中,一桌奇形怪状的东西,带着不同的气味勃起。几百年后,我还清楚的记得,老大把一个黑呼呼的东西
夹给我,“好东西,老虎的玩意儿。”
不得不承认,老大对我真不错。
不过,从此以后,面对漂亮女人我就阳痿。只有老婆除外,我很不幸地成为了一个好人。

大概是我们认真的表情引起了谢色鬼的重视。他问我和丹尼陈:
“安琪也跟你们一起吃?”
“当然。”我们两人一起回答。
“BALL还告诉那个她,男人比女人游泳游得快的原因,是由于男人下面有一个帮助打水的东西。”丹尼陈过于
认真地说出BALL的黄色笑说引起了大家的笑声。
至此,十二月三日之事终于导致出一点笑声。
十二月三日是我们数不清的岁月中的一个日了,即使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毕竟仅仅是一个日子。
“我们是不是太认真?”老张问。

“不。完全不。”BALL说话了,“有些事必须要澄清。”
在我们的印象里,BALL从来不是个认真的人。
他的为人就象他的名字,浑圆天成。
他的老婆在费尽终身心血抓住他后,说了一句经典的话:“抓住一个男人的最好办法是放掉他的气。”
在我们的面前,他永远笑容满面。我们没想过他严肃的样子也是如此可爱。
有人笑出声来,“别这么严肃,行不?”
我感到十二月三日这个重要的日子在被笑声不断腐蚀,正变得面目全非,也许终将成为我们无数个批发日子中
的一个。
它在从生存向生活转化。
“重要的日子请不要回忆。”我想起小学一年级课本上的一句话。

“我不管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这跟我无关。”BALL说,“我必须给你们讲述那天我所经历的事。”
BALL坚持认为,我们一起去了一个娱乐城。他说,那个娱乐城的名字叫‘今夜’。
他还说,男人对‘今夜’都非常熟悉。
“前面的过程我不打算细讲,开很久的车,朝着大海,保安,遮车牌的黑布等等。。。”BALL说,“任何事情
的开始都是一样的。”
BALL说得很对,事情开始时都是一样的,差别出现在我们如何看待它。

BALL:
“。。。不同点是从电梯开始的。。。娱乐城在一座大楼的第一层,门口有很多穿着晚礼服的女人迎接客人。
进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大厅,T形的舞台上正在表演西班牙舞蹈。旁边是一溜KTV包房,女招待不停出入。灯光
很亮,大厅显得很干净。一切都很正常,一切都很上档次。。。
。。。老大没有带着我们走进KTV包房的任何一间,而是穿过大厅,从一个小过道来到大楼的后面。这里停着
一些高档车,车牌同样被黑色的布挡住。两个保安过来,看到老大后,毕恭毕敬地把我们带到一个小门前,打
开小门走了进去。一个漂亮女人在里面迎接我们。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个妈咪,而且在几小时后我们会在卫生
间里作爱。。。
。。。女人把我们带到一个电梯前,用手中的对讲机讲了几句。电梯从楼上滑下,门打开。这是个很小的电
梯,一次只能上五六个人。我们分两次挤了上去。我和妈咪一起挤在第二次电梯里,我的下部紧紧靠着她的屁
股。我得承认,我半勃起了。这使我很没面子。出门时,妈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BALL讲这些话时候,我们听得非常无聊。
所有的过程跟我们经常去的娱乐场所大同小异,即使BALL后来说到,里面的女招待全部穿三点式迎接客人时,
我们也一点不吃惊。
“你能不能讲点有趣的?”老张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记得这么清楚?”谢色鬼讲。
虽然谢色鬼的话对BALL的刺激很大,但BALL还是笑出声来:
“哈哈哈,你真是个流氓。鸡毛。。。蒜皮。。。你太幽默了。。。”
“是的。这的确很无聊,”BALL继续说,“我们不停的喝酒,掷色子,在三陪女身上摸来摸去。。。”

BALL:
“。。当然,我们还不停的唱歌。我们把我们会的歌都唱了一遍。。。记不得是第几次上卫生间的时候,我发
现里面居然有个女人。。。就是那个在电梯里让我勃起的妈咪。。。她和老大斗酒,吐了几次。。她没有关卫
生间的门,我进去以后,她不准我回头。。
。。。刚开始的时候,我老老实实掏出家伙撒尿。听着她发出的‘嘘嘘’声音,我终于转过头去,看见她对着
我似笑非笑,我的尿就撒不出来。这个时候我就把她从坐便器上拉起来,把她推到款洗台前。。。刚开始的时
候,非常刺激。。。”

“你不仅无聊,而且太大胆。。。”老张说,行者不停的点头。
“你知不知多少人在外面憋得受不了?”
“你们相信这是真的?”BALL笑着问。
我刚刚开始相信BALL的话,但听了他这句说以后,我不太肯定了。
“因为你在卫生间里同妈咪作爱,所以你记得这么清楚?”吉普问。
“当然不是。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我非常冲动,但后面我突然感到很无聊。我在她的里面软了下来。。。”
“你给钱了吗?”小虾米问。
“这还用问,我象个嫖了不给钱的人吗?”BALL愤愤不平。
“实际上,你比我色。就这点屁事,你记忆了几百年。。。”谢色鬼说。
“你们太小看我了。如果我因为这点事记忆这么久,我也不配作你们的兄弟。”BALL说。
“那你为什么?”老张问。
“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听到了生日快乐的音乐声,这才让我真正吃惊。”BALL说。
这句话也使我们非常吃惊。
我们彼此知道每个人的生日。没人在十二月三日出生,连我们的子子孙孙也没有。
我们看着BALL,想知道谁过生日。
“那个妓女。就是老大带来的那个漂亮妓女。”BALL说。BALL坚决认为安琪是个妓女。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记得那天的原因了吧?”BALL说,“因为我丢弃工作,抛开老婆,不远千里,来到老大的
领地。我绝没有想在千里之外,为一个妓女过生日。”
“而且,我的兄弟们还玩得非常开心,不停地和那个妓女互抹蛋糕。那个妓女感动得热泪满面。。。”
“算了,别那么激动。。。”看着BALL完全变成一个球形,丹尼陈劝道。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记不得这些事了,原来你们感到害燥了。。。”BALL继续说,“你们有谁承认
那天晚上跟安琪作爱了?”
没有人说话。
“你们谁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一晚上都在唱什么歌?”BALL大声问道。
依然没人说话。
“。。。解放区的天是兰兰的天,解放区的人民抽大烟。。。”BALL唱了起来。
他唱的这首歌,四百多年前,我们抽烟时经常唱。
“也许。。。”很久沉默以后,小虾米慢慢道,“也许,我们当时的确很无聊。。。”
“在这个日子给一个妓女过生日,仅仅是无聊?”
BALL大声问我们。
我们大声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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