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城小麦
　　悠晴

　　虚晃的光线照射在小麦暗淡的脸上，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隋宁反光的眼镜和眼镜后面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纯净的黑色。还有他的眉，齐整又略带散乱。很久没如此的注意这样纯正的深色，于是，纯黑变的新鲜，纯净的美丽无比。
　　小麦路过他的面前，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看着他扑通倒在了地上。
　　又是一个晕眩者。小麦四处张望，街道上没有什么人了。小麦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背着手，把他拖上了一辆出租车，又背着手，把他拖回了家中。
　　蓝城，整个城市都陷入一种对蓝色的莫名崇拜中不能自拔。深深浅浅的蓝色无处不在，浅无限接近于白、深无限接近于黑，无边无际的蔓延，乍看触目惊心，而久之则习以为常并同样的深陷其中。
　　这是一个疯狂的城市，可是它却又无比的宁静。
　　老辈们都无法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这座城市变成这样的，祖上的祖上也没人注意过某种变迁的发生。史料上更没有记载，也许循序渐进的渗透无法细微的让人无法一下子就发觉并记入纸面。
　　蓝城的得名只是因为它的天空有着透明清澈的蓝颜色。绚彩色的云朵时常飘来飘去，或者化做几抹缥缈的薄纱在山腰旋绕徘徊。
　　背包客们来到这里，看到街道上流动着的清冷明净的色彩，往往会感到晕眩。
　　隋宁来到这里以后，就晕眩了过去，继而昏睡了三天两夜，才清醒过来。
　　他刚刚睁开眼睛，眯着眼渐渐适应了光线的时候，一面浅蓝色的透明丝巾落在他的脸上，透过那面丝巾，他看到一个女子转身离去的背影。
　　她越走越远，隋宁还未从搞清自己所在的环境，她又转过身，向他走来。
　　隋宁顾不得关心自己所处的环境，看着姑娘越走越近。
　　她的皮肤白皙而透着淡淡的蓝色清澈透明，她的唇深红而微蓝，她的几缕黑色头发飘在额前，发梢散着些许深蓝。
　　女子走到他的身边，轻轻的拿掉了在他脸上覆盖的轻纱，他这才有点回过神来。
　　隋宁揉了揉眼睛。她的皮肤还是依然那样的透着明净的浅蓝。白的极致了，越发盈盈的透明般蓝。
　　这里无论大街上还是屋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蓝，宁静和谐。不知怎么一觉醒来的隋宁已经适应了一切，不再感觉晕眩。
　　小麦容许隋宁住在了她家。房子临山，有很多间屋子。
　　隋宁时常迷迷糊糊的看着小麦在山上跑来跑去，从云端穿越。她的身影像蓝宝石，在山上闪动，满眼满眼都是她的身影。那山和天空都是那样的明澈，连空气都像无色透明的果冻，所有一切都粘连在一起，晶莹凝固，仿佛可以随意切割。
　　小麦的眼球四周透着蓝色光晕，清澈的笑容让隋宁看不懂她在想些什么。
　　她仿佛总是无忧无虑，又常会一个人静静的坐着，默默无语。
　　隋宁看着她，不知不觉就掏出了香烟，点燃，吸了起来。
　　习惯了这里的一切，蓝也便不觉得蓝了。他看着小麦，白净剔透，只觉得心里湿漉漉的，眼睛发酸，产生一种莫名的感动。
　　“喂，你不要在那里冒蓝烟了！”小麦大喊一声，把神游的他喊回过了神。
　　“噢！”隋宁看着指间夹着的香烟，缕缕的升腾，淡蓝色。“咦？这里真怪，怎么我的烟雾都成蓝的了？”
　　“不是的。你吸一口，看看烟雾是什么颜色的？”
　　隋宁疑疑惑惑的吸了一口，烟圈袅袅飞舞，不再是先前的幽幽淡蓝，而是厚重了许多的白色烟雾。
　　隋宁手上的烟还在继续燃烧着，又飘起了一缕细烟，两相对比，更加明显。
　　隋宁感到有点惊讶，望着在旁边抿嘴偷笑的小麦，期待着她的回答。
　　小麦从凳子上站起来，冲他做一鬼脸，蹦蹦跳跳的就跑掉了。声音从她的背影传来——因为吸了一口以后有水汽就变白了……
　　隋宁没有细想，望着小麦欢快的身影，呵呵笑了起来。继而笑声凝住，感觉心底有些沉重。他看着桌子上淡蓝色的透明玻璃杯里盛着的闪亮的水，是喝掉呢，还是摆着继续看？
　　喂，干啥呢？
　　隋宁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拿那杯水，小麦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拍了他一下。
　　欣赏水，杯子里的水，好看！
　　小麦用很无聊的表情看了他一眼。隋宁越发觉得自己变傻了，自从到了蓝城，一天傻过一天。
　　喝水还要想来想去？别傻了。小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到了窗边，快看！
　　小麦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蔡司望远镜，半新不旧的对着对面的楼就看了起来。
　　小麦嘻嘻哈哈的看了一会儿，把望远镜塞给了隋宁。
　　一头雾水的隋宁拿着也冲窗外看起来。
　　哇！隋宁叫了一声，一时没站稳向后退了一步。
　　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肯定，对面那个窗口是一间客厅，一对男女在亲热。
　　隋宁看着小麦，“你怎么……整天这么偷看吗，连……兵器都准备好了。”
　　小麦又夺过望远镜说，“是啊。”又边看着边咯咯笑个不停。
　　隋宁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别看了，”他把小麦举着的望远镜挡住了。
　　“别看了……”隋宁把她拖离了窗边。
　　“咳，没劲！”“那不看了干啥呀？？”小麦说。
　　“嘿！”小麦笑了一声，然后拖着他朝他的房间走去。
　　“我们上床去吧！”小麦一句话，把隋宁差点把吓的人仰马翻。
　　“啊？”隋宁的口张的老大，不知道小麦葫芦里卖是什么药。
　　“走啊。”小麦说。
　　“别闹了。”隋宁一时有点慌乱。
　　小麦不由分说的蹦蹦跳跳把他拖进了屋里。
　　隋宁犹犹豫豫只好跟着小麦进了屋。
　　“别闹别闹。。”隋宁说。
　　“不愿意？不愿意算了！”小麦板着脸不高兴的样子。
　　“不是不是。只是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隋宁随着小麦钻进被窝里。
　　小麦看着隋宁，双手给他摘下了眼镜。隋宁心中顿觉柔情无限，有些动情。
　　“好啦。睡觉吧！”小麦一下子蒙着头大睡起来。
　　隋宁苦笑不得，紧张不已。看着小麦快活无邪的样子，心里暗骂自己虚伪复杂起来。
　　小麦闷着头躲在被窝里迷迷糊糊的蒙了半天头，不知不觉就真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隋宁在客厅里喝啤酒。小麦心里有点失落，又有点高兴，自己都搞不清楚。
　　小麦还是一天一天的在山间蓝色的云彩间奔跑。隋宁还是如坠雾里的看着，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
　　小麦还是一天天的折腾隋宁，时常让他狼狈不堪。
　　“我后天就要走了。和蓝城的其他几个背包客商量好，结伴一起出发。”隋宁从外面回来，对小麦说道。
　　“嗯。好啊。”小麦说完，默默的走开了。
　　隋宁望着她的背影，直至从视线中消失。
　　蓝城的天空还是那样的风轻云淡，小麦爬在窗户上拿着望远镜冲着对面的窗户看来看去，或者掉过头来看在整理行囊的隋宁。
　　“对面家的猫猫不见了。”小麦自言自语道。“我的望远镜就是为了看猫猫的，可是你却不让我看，不知道看猫有什么不好。”
　　“我喜欢养猫养狗，可是……我真是很喜欢。”
　　“……”隋宁看着她，想起那天自己看到的情景，原来是误会了，不觉心中又有些愧疚。
　　蓝城的天空还是那样的一抹邈蓝，而小麦的话却越来越少了。
　　“明天早上走？”
　　“是……”隋宁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小麦就闪开了。
　　隋宁看到小麦对自己的态度冷冷的，叹了口气，又闷着头计划起行程。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小麦守着电视，听奇奇怪怪的人唱歌，猛然间感觉心都要碎掉了。
　　夜很深很深。小麦还守在电视前，来回换着频道，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
　　直到一阵阵的寒冷袭来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了夜色已晚。
　　隋宁房间的灯光还在亮着，她轻轻的推开了房门，看到了他。
　　他微微皱着眉头，神情平和。
　　小麦深情的看着他，看着看着，看了几个小时都没看够，一心只想着把他的样子永远的留在记忆里，能够在想念的时候，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一个很清晰的他。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不会喜欢我。可是我就是喜欢你。你要走了，再也看不到你了……”小麦想着想着泪水流了出来。
　　她默默的抽泣着，哭的喘不过气，哭到了头痛。
　　外面的天蒙蒙亮了，光透过窗帘射了进来。小麦又再一次仔细的看了他的脸，无限伤感，然后关门离去。
　　清晨，隋宁爬了起来，即将上路了。
　　小麦的房间门虚掩着，他伸头进去，看看她。
　　小麦睡的很香，一副无牵无挂的样子，还微微的抿嘴笑着，一缕湛蓝色的头发飘在额前。房间里淡粉蓝散发出来的温暖，隐隐的摧毁着他离去的决心。
　　隋宁看着她，伤感的自言自语着。“我要走了，虽然很舍不得你。可是我不能再留下来了，每每看到你，都会让我感到痛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离开就会忘记你，不必再受煎熬。”
　　“不知道你会不会想我。。。唉。”隋宁提着行李，没忍心叫醒小麦，悄悄的走掉了。
　　小麦一觉醒来，眼睛肿的睁不开了。恍惚中，想起了隋宁。
　　她跑到了他住的房间，空空荡荡。
　　他，已经离开了。
　　小麦只觉得自己很虚弱，昏昏沉沉。

2002-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