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何宽竟然也跑了，临走之前就打了个电话给他，说不想干了要出去玩玩，言语之间，孔宁也是能听出些无奈，但更多还是轻松，说起来对尽家，何宽其实要比孔宁舍不得得多，但说不干就不干了。孔宁想自己要是不干了，虽说也没什么要紧，以他混迹房产界多年的经验，再找一份工作并不是难事，可也没这个多此一举的必要，海景对尽家以往的员工给出的待遇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谁叫人家财大气粗呢，而且去哪儿，不也是干这一行么？何宽是个脑子里清醒的人，而孔宁却常常认不清自己，更多的是凭着感觉走，以前，或许较之何宽，他要幸福一些，而如今，至少在感情的问题上，孔宁比不上何宽了，人家何宽都开始忙着结婚了，而他却绕了一大圈才发现原来还是原地踏步踏，这固然没什么不好，却让人心里更生了几分退意。

这样的转变，要是全部推到小禾回来这件事情上，那也太看得起小禾了。自从单单的事以后，孔宁就似乎一下子变得现实起来了，说得不好听些也是消极了不少。放在以前，孔宁肯定不会乖乖接受的，他至少会争取那么一下，这也是多年沉浸房产界的习惯，搞房地产是不会要一个没有进取没有创意的项目的。孔宁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为了自己的梦想放弃一切的，现在看来，事实却不过如此，简直让他自己都有几分不敢相信。再说，何宽和贝思的事情的影响也不小，比尽家的事情带给他的似乎还要更大些，孔宁仍有些闷闷不乐，“我是不是老了？”过了一会，他开始暗暗嘲笑自己，“28奔30的人了，还想变什么花样呢？也该是脚踏实地的时候了。”

尽家的事情早已是家喻户晓了，可他现在是连个能出些主意的人都没有了，哦，看起来似乎并不完全是，还有小禾。

孔宁抬起头正好碰上小禾带着微笑的眼神,她似乎看穿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却不说。
孔宁突然很想问小禾一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小禾拍着前额连连笑，仿佛她早就忘了这件事，“是啊是啊，我也是那么该死的肯定以为我不会再回来的,我原来以为我能在北京呆上很久，我一直对自己很有信心,可这种信心竟然是那么容易就会溜走的。北京一切都很好,里面什么都有,可对于我来说,那里没有你。”

孔宁似乎被这个回答弄糊涂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直以为你去北京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呢,更不会想着我。”
“是啊,我是应该忘记你的。”小禾看起来也有几分激动，“我应该继续呆在北京,继续做我该做的事情,继续努力成为一个有地位值得让人尊敬的人,这些也会一样很容易地发生,与这里再也不会有一点儿关系,可我动摇了,我竟然又跑回来了,告诉我,我现在是不是疯了?”

孔宁并不十分相信，“明天再说吧,今天大家都累了。”
“不,现在说。”她说得很坚定，“我不累。”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小禾,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固执呢?”孔宁的脸色有些发白。
“是的,我没变,”小禾的声音因为激动有点颤抖，“你以为我是跑回来玩的么？你知道么？我从北京回来,我什么面子什么自尊都不要了,我想你都快想疯了,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她站在那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害怕如果再放弃这个机会,一切又将会回到从前,这么多天来，她小心翼翼就是为了把这番话说明白，她不想再陷进半年前那场争论的境地里,更不想她和孔宁之间所有的关系就此结束,无可挽救。

孔宁低沉着声调，颇有无奈的味道,“我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于半年前了。”他低下头,避开小禾紧盯着的眼神。小禾这时发现自己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有多么愚蠢,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开始冒冷汗,她说的话仅仅是自己想的意思罢了,谁知道在孔宁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他看上去那么疲惫,小禾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孔宁，但却敏锐地觉察到他的身体抖了一下，她平静了下来,“告诉我,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回到以前?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么？”

孔宁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心里却已经不由软了下来,他想起和小禾曾经度过的美好日子,小禾感情丰富喜欢热闹,而他做事稳重很有耐心,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快快乐乐的,如果那时两个人都能为对方让出一步,很有可能现在还在一起,他想自己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些舍不得小禾。

单单呢?这个念头突然从孔宁的脑中蹦了出来,单单,我不是也爱单单吗?可慢慢的这样的犹豫开始消失了,他看着紧紧抱着他的小禾,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也上升,“真是他妈的什么事啊。”他心里乱糟糟的,没有一点儿主意。

第二天早上。

孔宁醒了,他睁开眼睛,很快就感到了一种久违而熟悉的气氛,虽然房间里依然是老样子,可这种气氛仍在空气里缓缓漂浮,漂到每件家具上,浮在每件摆设上,然后又缓缓沉淀到地面。

小禾从他旁边伸出了头,靠着他的肩膀,“是不是感觉又回到了以前?”
孔宁长长地叹了一声,“是啊。”
“这样的感觉真好啊。”小禾仰着看着天花板,又加了一句,“这种踏踏实实的感觉真好啊”。

31(大结局）

在梦与非梦之间寻找。

半夜，孔宁又突然醒了，房间里空荡荡地，没来由地有了滴答滴答的声音，孔宁闭上眼睛，仔细听了听，像是厨房的水龙头没关，孔宁想了一会儿还是翻身起来，摸索进了厨房，声音却没 了，孔宁有些奇怪，打开了灯，那个水龙头像个哑巴似的安安静静地闭着嘴，孔宁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使劲地又拧了拧水龙头，心才稍安了安，又回到床上，可却怎么都睡不着。

小禾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干什么去了？

孔宁还是睡不着，那声音还在，他又起身，这次他非把这声音找到不可，他又走进了卫生间，又在客厅四下寻找，最后他走进了放电脑的房间。

声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孔宁心里有些虚，走进一看---哦，原来是忘了关电脑了，开着的时间太长了，风扇的声音。

他摇了摇鼠标，那个蓝色的熟悉界面又出现了。孔宁下意识地点开了QQ，他已经很久没玩这个了，里面静悄悄的，没人一个人在线，有谁会三更半夜上网呢？孔宁笑自己，准备关了电脑回去睡觉。

突然QQ上有个消息传了过来，他有些惊讶，点开了个人资料“单单，女……”他脑袋里嗡地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

……

“快醒醒！！快迟到啦！！！”孔宁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天已经透亮，小禾捏着他的鼻子一边在笑，一边使劲地晃着他。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怎么在这里？”
小禾张大了嘴，“你怎么了？你不在这里在哪里啊？”
“我是说我怎么在床上了？”
小禾更吃惊了，“喂，你没事吧，一大早说什么胡话呢，你不在床上，难道在地上？”
孔宁没和她继续说了下去，他直接就跳下床，打开电脑，QQ的历史事件，只有这么一条消息：2002-04-03 02∶36∶12 请求你通过身份验证。

小禾跟着走了过来：“一大早就上网啊，你真够厉害的，忙着看什么呢？”她一个劲直乐，“也不快收拾收拾，昨天何宽不是喊你早点去公司么？这个何宽啊，听说又和贝思闹矛盾了，一个公司的人，这两个人怎么老跟仇家似的。”

孔宁迷迷糊糊问了一句：“他们不是结了婚了么？”
小禾忍住诧异，“我说你今早是怎么了？谁不知道他们俩好象上辈子就跟冤家一样的，还结婚？那简直比让一只鸡和一只鸭结婚还难。”
孔宁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哦，对了，还有……”小禾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你不会忘记吧？今天海景还有场发布会。”
“是不是还有尽家？”孔宁打断了她的话。
小禾点了点头，“你记住就好了，”她作出几分神秘的样子，“这次海景是不是正式公布它被尽家收购了的事情啊？”
“海景被尽家收购？不是尽家被海景收购么？”
“天啊~~你到底怎么了？这件事情可是你全权负责的啊，你是不是最近太忙，压力太大了？”小禾开始紧张起来，打量着他浑身上下。
孔宁很仔细看了看小禾：“小禾，你真的没骗我？没耍我？”
小禾非常认真地答道：“没有。”

突然四周静了下来。

“好象，我好象做了一个很长很有意思的梦。”孔宁眯着眼睛，冲小禾笑了笑，“我没事的，只不过做了一场梦而已。”
小禾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她好象有些莫名的伤感，“希望真的是一场梦。”

很多人都说，这是个无梦可做的季节。

（全文完）

2001年底
2002/01/18　
2002/0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