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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洒七心海棠 作者：悠晴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跟着师傅在洞庭湖畔的白马寺镇药王庄住了。我的师傅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毒手药王”无嗔大师。 师傅给我起名叫程灵素，“灵枢”的“灵”，“素问”的“素”，取自中国的两大医经之名，而师傅更是攻于医药之道的世外高人，跟随师傅，我也学到了绝世药学。 我一直是跟师傅在一起的，自从师兄师姐们出去闯荡江湖以后，药王山庄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清净的日子过的倒也有滋有味。相伴在附近的山里采药、去镇上买点日常用品，摆弄花花草草…… 我有三个师兄姐——慕容景岳、姜铁山、薛鹊，他们之间闹着昏天黑地的三角恋，活在痛苦中，让我看得心惊胆寒。恋情让他们都痛苦不堪，结伴离开了药王山庄，四处游历。我时常会想，如果师姐见过师傅的样子，那她一定不会喜欢师兄里面的任何一个人了，三角恋也只会成为单相思。师傅无疑是会易容的，他总是把自己乔装打扮成一个老和尚的样子，师兄师姐们都没见过他的真实相貌。师傅一直很疼爱我，我的聪慧、善良使得他对我十分的信任。而我也就是唯一一个见过他真实相貌的人了。 他只有三十来岁，而实际上，却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年轻许多。儒雅之外带着一股侠气，师傅的英俊相貌加上他有内而外的非凡气质，天下的男人都无人能比。而我一直深深的爱着师傅。 爱师傅的原因，与相貌无关。师傅对我很好，教我医药之道，尽管对我有些严厉，可是敦敦教导之外，又多了一层疼爱之情。从小到大我们相依为命，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就只有他一个人，而我对师傅便有了深深的依恋，一种仰慕，有些分不清这是爱还是别的，反正，我不能想象离开了师傅的日子该如何过活。可是，我却一直小心的将心意深埋于心底，而师傅，更不曾获知他对我的意思，只要能时时跟师傅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在山里的日子是平淡的，我们就种些有药用的花草，收拾熬制些中草药。师傅不时教我些下毒的手法，讲解毒药的机理，药品的制作，江湖各门各派的掌故……细细道来，如同讲故事般，点点滴滴被我牢记于心。我无疑是聪明的女孩，师傅也喜欢我这点，自然乐于教我，我们就在这样的相依为伴中度过闲散的山居生活，平静而幸福的恍然如梦般灿烂，照耀的让人眩晕。 每年的春、夏、秋，师傅都要进山一个月采集草药、寻觅未曾发现的药物，深山里野兽出没，危险四伏，师傅从来都不带我去深山，怕会有危险，而每当这个时候快要到来的时候，离愁就涌上心头，心情有些郁闷的帮师傅打点行装，恋恋不舍的送他上路。师傅进山的日子总是过的那么漫长，我一个人总是无事可做，浇浇花、磨磨药、读读书而已。愣神的时候，就想起师傅的诸般好处，一个人坐在那里傻傻的笑起来。 冬季，大雪封山，师傅就不会去进山了，我们坐在屋子里，炉子烧的旺旺的，师傅读药经，写写画画，我就在一旁拿着金针在模型人上扎来扎去，偷偷的望一眼他入神的样子，都觉得一股说不出的甜蜜。 师傅也时常会去江湖走一圈儿的，他在江湖中是很低调的，悄悄来悄悄去。由于他的功力实在太高，虽然低调，却无人不晓，嫉恨他的仇家很多，个个都是绝世高手。 师傅从来不带我去江湖的，尽管我在他给我讲述的那些故事中，对江湖早已向往不已，尽管我相信，跟随师傅闯荡江湖是不会有危险的，可是我也明白师傅的一番苦心，他对我的疼爱，使得他不舍得带我去冒险。 …… 然而，终于有一天师傅说他倦了，他要离开这个江湖，去做一个远离尘寰，逍遥山林的隐逸归士，到一个没有人知道他的地方去，研习治病救人之道，不再与毒物为伍，远离那些江湖恩怨，忏悔自己这一生的罪孽，在隐名埋姓中济世救人。 我苦苦相求，要师傅带我一起归隐，照顾他的起居生活，可是师傅却给了我一个任务，要我去闯荡江湖，克制师兄姐们的毒手。 我使毒用药的本领是远远高出师兄、师姐许多的，师傅知道他们在外面有时候会胡闹，乱伤人，而如果没有一个能够克制他们的人的话，天下会大乱的。而我就是那个唯一能够克制他们的人了。他交代了后事，掏出了一本黄黄的小册子——《药王神篇》，递给了我，要我对外宣称他的圆寂。 重任在身，我无法推脱，只期盼能多与师傅再呆一些日子，时时会望着他，便入了神。分别的那些日子里，心里总是沉沉的，离愁漫天盖地的笼着我，凝眸处，思悠悠。师傅也是不舍，可是他终究经受风霜多些，世事悲欢见的多些，能承受着住离别。我知道他下了决心就无法挽回了，只好强忍泪水，送他悄然上路。 是夜，星光满天。师傅终下决心离去了。我又躲到山里痛哭了一场，红肿着眼睛，送别师傅。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我低着头，送师傅走了一里又一里的路，千里相送终须一别。走到实在不能再送了，师傅强忍着难过，对我笑了笑，挥了挥手，让我回去。我停住脚步，站在那里，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苍茫林间。 我在山中呆了一夜，仰望天上的星星，想象着星星化做了我的眼睛，默默的望着师傅走过的路。哭累了，就数星星，忘记师傅的离去，数累了，就又记起师傅的离去，再次放声痛哭，山中空冥，我哭哭叫叫，放纵着自己的情绪，发泄心中的郁闷。 第二天一早，我醒了过来，拍拍身上的土，回到山庄。 山庄空寂无人，我每天就如同师傅进山时那样生活，可是心情却远没有那时轻松，那时侯，是有期盼的，每天数着日子，等待师傅回来的日子。而如今，再见遥遥无期，或许分别便是终生不能再相见，如同失去亲人，又如同失去最爱的人般，我心痛着，泪水涟涟。翻着翻着医书，看着一屋子的药典，我就想起了师傅，音容笑貌浮现于眼前，嘴角不禁浮出一丝笑意，转念想起师傅已经离去，悲愁又漫天笼住了我，思念的痛让我无法释怀。凝愁中，翻看着师傅的《药王神篇》，蝇头小楷，都仿佛是师傅的双双慧眼，在温和的看着我，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忍不住纵情一哭。 师傅给我的任务，我牢记于心，不远处就是师兄姐们的家，我总是在这里守着的，如同守株待兔般，任江湖再大，他们都终有倦鸟归巢的时候，我看住了他们，免其做出大奸大恶之事来败坏门风，更要防止他们滥伤无辜。我就像一个收拾烂摊子的人，兢兢业业的办着自己该办的事。而这些，我都是在暗处做的，没人知道，救他们的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师门以医药之术闻名于江湖，而江湖却无人知道我名号，这也给我少惹了不少麻烦。我很少出手，更不明着出手。我采集了一些草药和着脂类，慢火细熬，做出了一些黄色的药膏，我淡淡的涂于脸上，原本白皙红润的皮肤染成了枯黄的病容加之本来自己就瘦弱，更是没人会正眼瞧我这个乡下丫头一眼。我喜欢这种深藏不露的感觉，秉承师傅的教导，而他却为名所累，终未做到，我却做到了。而我更种出了他苦苦思索未果的七心海棠。 七心海棠是天底下最毒的。杀人与无形中，虽然世间的药物都是相生相克的，可是却还没有人找到能克七心海棠的药物。 在七心海棠开花的第四天，一个叫胡斐的傻小子来到了山庄，寻找断肠草的解药。他总是给我处处帮倒忙的，一身不凡武功，却有些莽撞。对他我时常窃笑，心里却对他并不讨厌，时时想救我的侠义心肠使得我决定出手帮他。 …… 闯荡江湖不是件浪漫的事，我跟着胡斐倒也经历了不少变故，感动时时在我心头泛起，不免想起师傅的下落，想起跟师傅的山居岁月。望着胡斐就楞了神儿，他被我看的连红一阵白一阵，或许，他是误会我喜欢上他了。 他一次次的挡在敌人面前，想要救我，我一次次的感激他。他终于有一天，提出，要跟我做义兄妹。我正在想师傅，脸红红的，被他打断了思路，不免有些不高兴。气冲冲的跟他结拜了。 我也曾经想过曾经试着去喜欢胡斐。而胡斐是决然不能跟师傅比的，在我心中他甚至不及师傅的十分之一，似乎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意味，而胡斐更是早有心上人袁紫衣了。 有这样的一个大哥，也不坏，行走江湖他也很罩着我。我也不出手，继续做我的深藏不露，快乐着我的快乐，思念着我的思念。 可渐渐的，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我的聪灵，可以不依外表而吸引人的。他说他还是喜欢袁紫衣，其实他怕被我看穿，他怕说出他对我的感情，我们就连义兄妹都做不成了。我装做不知，在这样推脱逃避中混迹漂泊，可是心也被他有所打动。他对我的关怀，虽然没有让我爱上他，却让我真的把他当做大哥一般，相亲相依了。孤苦伶仃的我，又找到了温暖的感觉。 别人不知道我的本事，可是师兄师姐是知道我的使毒本事的，纠集了师叔来讨《药王神篇》。师傅的心血，岂能落入邪徒之手， 《药王神篇》上说得明明白白：“剧毒入心，无药可治。” 我伏在胡斐身边，柔肠寸断，真想放声痛哭，可是却哭不出来。我师父说中了这三种剧毒，无药可治，因为他只道世上没有一个医生，肯不要自己的性命来救活病人，可他不知我……我会待胡斐这样……，我一口口的吸着胡斐手上的毒，血一点点的变红，变艳起来，终于胡斐脱离危险了。 我舍身救胡斐，是为了还他情谊，还他舍身救我的恩情。而人生，对于我更无可恋，师傅的任务也都完成，门户清理了，我不晓得活着还要再去干什么。我更想师傅会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出现，或许几年不见，他以研究出了三大剧毒的克制之道，或许，他仅仅能再见我一面，我也满足了…… 毒虽然剧烈，可是却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断气。十二个时辰之内，我还有救。 我等着师傅的出现。 师傅不知身在何方。 我流着泪，走上了黄泉路。 浩淼江湖烟消云散。 奈何桥畔，我见到了鹤发童颜的孟婆，她给了我一碗似酒非酒之汤。喝了它，我就要与前世的恩恩怨怨告别了，挚爱的师傅再也不曾忆起，痛阵阵袭来，我放声哭了一会儿，一仰脖，灌了下去。 混混沌沌间，我回过了神。回首，奈何桥已在身后。伏首望去，手里抱着一小瓷花盆，开着一朵柔弱的小红花，花瓣紧贴枝干而生，花枝如铁，花瓣上有七个小的黄点。一滴水珠落了下来，顺着花瓣，叶子滚落…… 脸上痒痒的，我用手轻拂，手上湿湿的。 一滴豆大的水珠，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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