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14)



14



窗帘拉下来,雨声穿过厚厚的横织纤维,沾上很多细小的软毛,显得柔和。床头的粉红色台灯配合着它,散
发出暧昧的气氛。西西不仅知道一件事正在发生,而且知道结果是什么。
他的面前是一个洁白的胸部,明显的比拥有它的人的面部具有更强的吸引力。胸部上面两块隆起的浑园乳房
的尖端是两个粉红的乳头。西西以前也想像过它的形状,但它比他的想象还要美好一些。半圆形的底部有一
些乳罩留下的压痕,并没有对它们的美感造成太多的影响。它们一样大小,公平均匀的呈现在他的面前,带
着神密之感。不是每个女人都能产生这样的视觉效果。有人美艳,有人妖媚,但都比不上有神密感的女人。
只有幸运的女人才会得到神密女神的垂青。西西在赞叹声中,开始脱下兰兰剩下的衣服。她看着这一切,像
观看一场表演。她提醒西西,这样做有严重后果。我好像听过这种说法,西西回答。我对我的第一个男人说
过,她说。我不在乎,西西又说,任何事都有后果,就像我的出生,一件很平常的事,同样在我身上导致严
重后果。我和他在狗的面前做爱,她又说,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我们都奇怪的发现性爱并不一定是一件快
乐的事。狗看着我们,像看着它的食物,我们的行为使得它的嘴角流满诞液。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一个很糟
的开端,不知道狗对行为有着特殊的记忆能力。那个时候,是午夜,时空中最安静的时刻。你进门的时候,
已经发现我的房间里有很多钟。靠近窗台,在世界风光挂历下面,一个像裂开的船形底部的粉红色台钟,一
个像拉伸了的心形巧克力的兰色小挂钟,就是这次行为的记念品。我把它们的鸣叫时间定在当时的时刻。粉
红色台钟到点会发出类似水唧筒发出的橡胶皮刮擦在铁质小球上的磨擦声。这种声音,在心情舒畅时,会导
致致命的诱惑,而兰色挂钟到点则会发出硬塑料球碰撞在包装盒上的叭叭声。西西说,我不会害怕这些没有
杀伤力的声音,它们对我毫无作用。但它们对别的事物有作用,兰兰说。什么事物?西西问。那条狗,兰兰
说,当时,我和我的男人做完爱,我们睡去,以为事情结束了,但这只是假像。以后,每天晚上的这个时
间,那条狗会准时的来到我们的床前,如果我们不做爱,它就不停的叫,直到我们满足它的愿望为止。当
初,我们太年轻,以为这很好玩,但不到一个星期,我的男人已经无力支持。当初我们把爱情变成一种机械
行为的时候,绝对没想到这种行为是这样的脆弱。狗不停的吠叫,通宵达旦,以至我的邻居好心的让我给那
条狗找一条公狗。其实,我的第一个男人,可以杀了那条狗,但他和你一样,非要找到一条杀死它的理由。
这样的结果,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从此从我的房间里消失了,再也找不到。我不相信这些,西西说,到目前为
止,它并没有像你所说的那样命令我们做爱,我倒希望它这样。随便你,兰兰说。她没有拒绝也没有邀请。
西西脱去她裙子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西西继续往下,脱下她的白色内裤。这个时候,他听到狗
在门边发出来自喉咙深处的呼呼声,继而发出肆无忌惮的叫声。开始了,兰兰说。西西打开门,看见那条有
着特殊爱好的狗。它停止吠叫,重新变得像一头淑女。西西抱起它来,用手翻开它眼睛上的长毛,再次看着
它的眼睛,里面依然空无一物,无法从中推知它的目的。西西放下它,准备关门,它再次狂吠起来。他只好
开了门,让它跑进来。它蹲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好吧,我们再来一次,西西说着,手再一次摸向
兰兰的大腿中央。他的手一触弄到兰兰的开口上面,就像摸在那条狗的一条痛彻入骨的新鲜伤口里面,它又
开始剧烈吠叫起来。西西抽回手,狗便停止,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再摸上去,又再叫起来。如此再三,
西西和兰兰终于失去了把这个游戏玩下去的性趣。
由于狗的不人道,西西一晚没有睡好,早晨起来的时候没精打采。
“你怎么了?脸了不好。”兰兰问。
“没什么。”
“又做梦了?”
真正的女人总有一种直觉,能知道男人在睡梦里的事情。
“是。”
“这次又是什么?拖鞋还是狗?”兰兰带着明显的揶揄的口气。她与西西已经很熟悉,知道他的弱点。
“不,这次是航空母舰。”脱口而出四个字。其实,西西在睡梦中,满脑子都是狗的叫声,但发出这些叫声
的却是画面中一群企鹅。
一群企鹅,一艘航空母舰,或者一条狗,谁更复杂,更接近真相,西西并不想争论,但兰兰的最后一句话,
却使他有晕眩的感觉。
她说:“一艘还是几艘?”
西西想起昨晚睡觉前看的最后一条新闻:
……美国小鹰号航空母舰已奉命开往海湾,准备对阿富汗进行的空袭。另有消息报道,美国的另外几艘航空
母舰也在前往海湾的途中,具体数量不详……
西西认识到时间在这个点上再一次进入一个循环。



“这么说来,你一直没有跟兰兰做过爱?”阿程后来在一次研究黑客非法入侵技术的研讨会上,私下问过西
西。
“这可能吗?”西西笑着问。
“我看也不可能。”阿程也笑了。
“有一次,我实在无法忍受了,当着狗的面来了一次。”
“导致了严重后果?”
“当然,你还别不信。第二天,我带着那条狗去溜达的时候,楼下守大门的老米问我,昨天晚上我们家的狗
是不是被谁强奸了。”
“除此以外呢?”
“没有了。黑客西西的幸福生活是从那条狗死了以后开始的。”
“对了,狗是怎么死的?”
“我没有告诉过你?”
“没有。当时,我们找不着你,还以为你被辞退,想不开干傻事了呢。”
“我干的本来就是傻事。”
“说来听听。”
“你知道,就像每个黑客有对头一样,每个人也有自己的buffer overflow。”
“是的。这跟狗的什么关系?”
“机器进化论学者认为所有的动物都有buffer overflow。”
“是的,听过这种说法。昨天美国黑客kevin在会议三厅还对这个专题作了专门报告,不过我去听Richard
Sstallmen的报告了,没有听到。”
“虽然我不是一个机器进化论学者,但我也相信这点。”
“你有狗身上找到了buffer overflow?”
“是的。”
“你太了不起了。”
“我说过,我是有独特经历的人。”
“你还在让人相信有郑道士的存在?”
“为什么不相信?”
“为什么要相信?”
“虽然这不是解释所有事件的唯一合理解释,但却是一个最简单的,需要假设最少的解释。‘溢出大法是郑
道士传给我的’,就这么一句话,简简单单,干干净净,何必关心有什么真相呢。”
“你也开始相信上帝是一个懒人了?”
“不是开始,而是我一直都信。”
“好了,不争论这些了。就算你知道一条狗有buffer overflow,但你如何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出现呢?这几
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但我的确发现了。”
“喔,在什么地方?”
“排泄器官。”
“屁眼?”
“是的。屁眼。”
哈哈哈,两个人同时笑出声来。



这听起来像一个笑话,但不是,这点阿程在事后也同意。西西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这个事实。那是一个下
雨的夜晚,雨下得很大,大得西西本来有的一点浪漫心情也被雨冲涮得干干净净。他坐在一根横杆上面,没
有心情去关心它们的具体构成和历史演变,只是知道此刻,这是一根生了锈的金属杆。这些金属杆由建筑用
的铸铁扣件连成立体的框架,一直延伸到街口的报刊亭,像一排未完工的脚手架,插入黑夜的腹部,直立金
属杆的顶端沾满浓稠的散发出死老鼠气味的液体。白天,这些框架看起来完全不同,是另外一些东西。一些
人站在由金属杆隔开的一个个蜂窝状的空间里面,身上穿着,支架上挂着从石狮或义乌买来的冒牌贺,身上
背着黑色的人造革皮包,脸上因生意兴隆而容光焕发。另一些人站在支架的外面,不停地用手摸着那些柔软
的布料,嘴里发出这样或那样的含混不清的声音。他们说给自己听,用着自己才懂的语言。如果用水把这些
金属框架淹没,太阳从混浊的水面穿过水草透射下来,会看见人们的嘴边吐出各种大小各种颜色的气泡。西
西曾经是这些鱼中的一条,而且还和拐弯处那个卖皮鞋的鱼吵过一架,那条短身子的鱼非要卖给他一双用纸
做的凉皮鞋。他们两条鱼共同弄出了那天这条街上最大的水泡。现在这些鱼都不在,他们回去了,回到家
中,留下这些金属框架像一些结实的骨头架子,在肉体抛弃它们很久以后还固执的相信生命可以轮回,明天
散发着酸味的肉体会泡在一些带着咸味的鲜红液体中像红茶菌一样重新生长出来。也许它们是对的。不管怎
样,头顶上的塑料波形瓦挡住了水的非法入侵,使得自己在如此无理的雨夜,没有成为一个不幸落水的禽
类,这些金属框架也有一份功劳。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幸运,不少从晚场电影散场回家的观众,打着雨
伞在雨中行走,雨打在他们的伞上,打在黑夜中看不见的一些不知名的器物上,发出类似有裂缝的瓦罐最终
破碎的声音。不少人和西西持有相同的想法,坐在金属框架下面,他们等着,同时很有个性的展现各自不同
的行为,以免在黑夜里分不出彼此。一排点燃的香烟星星点点向前排去,不太齐整,像一队在黑夜中经过长
途爬涉的疲惫士兵。如果把这个景像推远一些,加上满鼻蜡烛钱纸的气味,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七月半,街道
上用来迎接逝去的人们归来的灯火。大多数人像西西一样横坐在金属杆上,但也有一些人用手吊在上面的金
属框架上,把这里当成一个临时的健身房,带起几丝欢快的气氛。几个实在无聊的人把鞋子脱了下来,在黑
夜里抛来抛着,做起“让我们穿别人的鞋”这个古老的色情游戏。最有想像力的一个人竟然背着手在最高的
支架上走来走去,横侧倒立,相当精彩。大家都忙着,没有时间为他发出他期望的过度的欢呼声,过了一会
他也就没有了兴趣。也许是感到失望,最后一步一个大意,从上面摔了下来,肝脑涂地。有人认为他是因羞
愤而自杀,由于人们不太习惯在黑夜里肯定一些事情,这件事就这样被搁置起来。白天再说吧,大家说着,
同意着,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从他们面前走过的人们身上。在雨中走过的人们,行为要规范得多。他们低低地
相互述说着什么,像说着一些神密的方言词汇。西西试着追踪了一对从面前走过的男女,从他们说话的腔调
以及口吻,他能猜出他们刚看了一部讲述农村女人和城市青年的爱情悲剧电影。电影里除了一个男主角和一
个女主角,另外还有一个主角,通过那对男女走路的姿势,看得出他们深受它的影响,明显带着婴幼儿时期
犬类动物温柔的品行。又是狗,西西咕噜了一句。
西西不敢肯定兰兰是不是也去看电影了,但因为那条狗不在,这种可能性相当高。能够让宠物进入的电影院
不是很多,这个电影院正好是其中之一。西西不喜欢到这个电影院看电影,他受下了里面的气味。电影院为
宠物们准备了厕所,但在电影情节非常紧张的时候,这些家伙也就随地大小便了。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一场
电影的人数有限,不管是演员还是观众。相反,街上的动物则越来越多,这些家伙也学会在雨中漫步,有几
个还走得像模像样,以为旁边这些金属框架里的人们正以炯炯有神的目光欣赏着它们。我们是这个世界的中
心,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这样认为,这是世界能够合理存在下去的原因之一。兰兰和那条狗走在这群动物的
最后。兰兰在前面走着,因为太用力,身体前趋,伞因保持平衡而前后摇摆,狗链则被拉得笔直,它在后面
拒绝与兰兰保持一致。它没有吠叫,但双足前伸,试图抓紧地面,因而在泥泞的地面滑行,脖子被拉得很
长,以致当兰兰快要走到西西的跟前时,狗的身体还在街道的外面。西西第一眼看见这个情形时,还以为这
条狗终于要寿终正寝了。
“啊,你在这里,实在太好了。”兰兰看见了西西,松了一口气,从外面跳进金属框架里面。
“怎么回事?”西西问。
“还不是这条臭狗狗。”兰兰说着把狗从外面一截一截像收一根绳子似地拖了进来。狗一声不发,摇动着自
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以沉默相对抗。略带酸性的雨水紧贴着狗的身体,使它看起来比平时小得多。
它显然比以前瘦了,这使西西明白,狗也有精神负担,在这场争斗中,它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你带它回家去吧。”说着,兰兰把狗链交到了西西手里,一转身走了。
“到底怎么回事?”西西对着兰兰的背影问。
“这家伙居然在电影院里随地大小便。”兰兰的声音在雨中变得像一次小便的结尾,渐行渐远。兰兰没有回
家去,但西西现在并不关心这些。
“嘿嘿,你也有今天。”西西蹲下来,对着狗说。狗头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他。
“如果想与人在一个层次上生存的话,管好你的排泄器官吧。”西西拉着狗进入雨中。黑夜中,不知道雨水
是否洁净,但它的温度告诉他,它具有某种清洁的作用。这次,狗没有抵抗,跟在他的后面,小跑起来。



“从这个晚上开始,你和狗的关系开始正常化了?”阿程问。
“是的。从这个晚上开始,我们开始合作,上演对它的谋杀。”西西说。
“它知道吗?”
“我想应该知道。”
“知道它还会呆在家里?”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为什么?”
“因为如果它逃跑,那么等于承认失败。但留下来,它又不得不按我说的去做。”
“你让它做什么?”
“我不过是让它学会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去排泄。”
“这相当合理,完全不像是一个杀招。”
“但实际上它是。”
“它学会了?”
“不得不承认,这条狗的确是个天才,它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习了合理的控制自己的排泄需求。它学会了上
洗手间,不管是家里的还是公厕,不管理蹲式还是坐式。在这点上,我认为它具备了和人类平起平坐的实
力。”
“接下来呢?”
“下面的事顺理成章,我只需要找一个下雨的早晨把狗交给兰兰。”



最后一天发生的事,兰兰直到现在也记忆犹新。
西西坐在他第一天来时坐的沙发上,兰兰坐在他的对面,也是那天她坐的位置。
“我们是这样坐的?”兰兰问。
“是的。”西西回答。
“但狗狗不一样了。”兰兰说。
“是的。”
那个时候,狗躲在茶几的下面,而现在它躺在茶几上面,被装在一个巨大的透明塑料口袋中,这是路边的一
个卖涂料的老头给兰兰的,带着淡淡的辛辣气味。狗的身躯对于塑料袋来说过于庞大,把袋口撑开。狗的头
部没有变形,毛发被泥水浸透,口鼻中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变成暗红色。口袋的下半部浸在血水中,泡着一
些半狐状的像一堆灰色橡皮擦堆在一起的肠子。几截深黑色圆状硬橡胶般的大便,挤泡在狗的尾部留下一个
空档中。狗的前腿到后腿中间的部位有一个明显的线条性的凹陷,像一张长毛的朔料布突然被一条细钢丝从
中部勒紧。在那个凹陷里,一些白色的粘稠状的胃糜和狗的毛发混在一起,散发出强烈的腐酸味,和动物油
气味、血腥味混和在一起,令人作呕。当兰兰在茶几上挪动塑料口袋的时候,从狗肚子上隐陷在毛发里的撕
裂中,发出气体从封闭空间逃到开放空间发出的咕咕的声。
“你真的要走吗?”长时间静止以后,兰兰说,吓了西西一跳。西西抬起头来,看着兰兰,发现她再次变得
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么苍白,稀薄,像要随时溶解在空气里。狗在房间里乱窜。
“怎么?有顾虑?”兰兰看见他没有说话,又问。
“喔,不是。”西西回答。
“行了,别说谎了,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兰兰说,“什么时候走?”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西西说。
“一个月前,你跟着这条狗来到我的房间里……”眼泪开始充满兰兰的眼睛。
“现在狗死了……”西西说。
“是你杀了它,你成功了。”兰兰说。
“我没有。这是个意外。”西西解释。
“意外?”兰兰用纸巾擦着自己的眼睛,“你那么辛苦的训练它上厕所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不是……”西西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就是你的‘溢出’大法……”
“你懂得‘溢出’大法?”西西停止扳弄自己的手指,抬头问。
“不懂……呜呜呜……”兰兰哭出声来,“你的事我都不懂。”
兰兰的心里一直有这个想法,但从来没有直接说出来。她做过各种努力,但失败了。她一直无法真正的理解
西西。开始时,兰兰以为可能是技术方面的原因,毕竟西西是一个黑客,而自己对技术的了解太少。但后
来,她发现事情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简单。
“如果你不做技术工作,你还会是一个黑客吗?”兰兰曾经问过西西。
西西从电脑上转过头来,想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是的。”
“为什么?”
“我喜欢技术。”这次西西回答的很快。
兰兰有一段时间也试图在技术上提高自己,在这方面靠近西西,但她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她一直以为
西西对技术的爱好,是人类最根本的求知欲在作怪,是一种本质上的追本求源,但当她知道有一种叫黑色魔
术的东西以后,她否定了这点。
“什么是黑色魔术?”兰兰问。
“黑色魔术的意思是指那些没人真正理解而又能够正常执行的技术。”西西回答。
“这怎么可能?技术不是人发明的吗?”
“人是最不可靠的。”
“什么意思?”
“人可能死,也可能忘记一些事,更多的可能是很多技术由很多人共同完成,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的掌握
它。”
“对于那些你能掌据的技术呢?”
“除非有必要,我们也只是用它而已,而不必去理解它。”
有时,兰兰也接受一些社会上的普遍看法,认为黑客的行为是自我挑战。对于这点,西西没有否认,但认为
这还不足以涵盖黑客的所有行为。当对一个密码系统进行破解时,完全不是对自己的挑战,反而象是对对方
的挑战。西西曾经这样形容这种形为,“这个人都不知道黑暗中有一个对头正在密切关注他,有个人比他自
己还了解他。”
黑客会关注这个人的行为习惯。他的生日、住址、血型、爱好、趋势、心理优势、信用卡号码等基本信息。
还要了解他的亲朋好友,他的成长经历,他社会关系,尤其是他的下意识习惯更是破解密码的关键。
“当然,我们不是一个人,我们有自己的组织。我们有专业的数据库。能够查到,或分析一个人的习惯。”
西西说。
这个数据库被形象的称为magazine。不同级别的黑客,可以进入magazine的不同区域,拿到详细程度不同的
资料。
“有了这些东西,就可以破解别人的密码了?”兰兰问。
“不是百分之百,但当完成这些工作以后,对这个人的密码的破解已经从不可能变成可能了。”西西回答。
“为什么你们会热衷于进入别人的系统?”兰兰根本不能理解,通宵达旦面对文本和图像有什么样的乐趣。
“不同的黑客有不同的目的。黑客有很多种,有好人也有坏人。有人进入系统以后,会专注于钱财一类的东
西,有人会关注于信息,而有人仅仅是扩展自己的领地,不断在一个未被发现的世界里不断的扩展。”
“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要非法进入别人的系统呢?”
“每进入一个系统,我都有和哥伦布一样发现新大陆的感觉。”西西说,“我会彻底检查这个系统,阅读我
认为重要的文档,在里面会发现一些新奇的东西。”
“真的?”
“很多次,我都有不少收获。记得有一次我进入了‘禁止非法进入委员会’一个下属机构的系统,很偶然的
发现了‘防止非法进入委员会’发出的通知,发现他们正在寻找的黑客中居然有我的名字。”
看着西西面露得意之色,兰兰感到他们之间的完全不同。
“其实,这些都不是黑客的最终目的。”西西又说。
“黑客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兰兰问。
“进入别人的思想,最后,进入自己的思想。”西西说。
“这都是真的?”兰兰带着疑问。
“哈哈,当然是假的。”西西笑了起来。兰兰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是可信的。
兰兰对西西以前的经历也是毫无所知,她不是不想知道,但他们之间的技术鸿沟让她望而怯步。每一次兰兰
问起西西的经历时,他总是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告诉她,而事实的真相也始终以一种难以清晰表述的方
式与过去的一个叫唐镇的地方联系在一起。
“真有唐镇这个地方吗?”
“它的存在会导致矛盾吗?”
西西的回答总是类似这类没有实际含义的说法。如果继续追赶问下去,西西会把话题引入到游戏之中。兰兰
完全无法准确把握西西的思绪,一直无法确认唐镇是一个真实的存在,还是想象中的存在,因此也无法搞清
楚他们现在的生活究竟是生活中的游戏还是游戏中的生活。
“有区别吗?这不是一个重要问题。”西西说。
“什么是重要的问题?”兰兰问。
“没有矛盾。这是最重要的。”西西说。
西西的业余爱好不多,但大多很奇怪。他热爱洗冷水浴,即使是隆冬季节他也会把自己泡在冷水中,尤其是
大雪过后的天气,他更会如此。每一次兰兰看次他因寒冷而青紫的嘴唇,不停颤抖的身体,总是感到不可理
喻。
“你这样做到底为什么?”兰兰握着西西冰冷的手,感到他的心跳缓慢而轻微。
“也许是为了加深自己对过去的记忆吧。”西西因寒冷而行动缓慢,连说话也比平时慢了许多。
西西的另一个奇怪爱好是对狗行为的异常关注。他说过,他将杀了这条狗,兰兰并没有当真,只把这看作是
他接触自己的一个借口。这条狗有很多讨厌的地方,尤其是它没有合格的卫生习惯,但兰兰并没有指望西西
能够纠正它。兰兰对教育这条狗早失去了信心,但西西不这样认为,他常常说这样一句话,“没有什么东西
是不能入侵的。”如果要他解释,他会说,“没有任何东西是没有弱点的。”
西西对狗的教育过程很奇特。
“狗的长处时什么?”西西问兰兰。
“是它的嗅觉。”
“对,他的弱点也在这里。”
西西在某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告诉兰兰,希望她能够带狗出去一天,到晚上再回来。
“为什么?”
“我会改正它的卫生习惯。”
“能行吗?”
“你相信我吧。”
兰兰晚上带狗回来的时候,不仅狗吃了一惊,兰兰也吃了一惊。家里的布置完全不同,空气中充满一股强烈
的清新剂的气味。
“嗯……”兰兰用手捂着鼻子,而狗则到处嗅着,鼻子呼呼作响。
“多少钱一瓶的?”兰兰问。
“两块。”
“怎么不买好一点的?喷了多少?”
“两瓶。”
“你这是干什么?”
“你别管这么多。”西西说完,把狗拉过来,往它的嘴里塞了一颗糖。
“你喂它什么东西?”
“一些轻微的泄药。”
“你这又是干什么?”
“没什么,半个小时以后看吧。”
大约半小时以后,西西发现狗的后部开始慢慢的下堕,双腿微微弯曲,不停地在墙角乱嗅。西西把狗引到卫
生间,卫生间里没有空气清新剂的气味,一块的骨头挂在抽水马桶的上方。狗一下窜到了坐便器上,后脚站
在坐便器的边上,前脚放在前面的一个架子上。狗忍不住把屎拉进坐便器后,西西把骨头系在抽水的开关
上,狗扬起后腿,把尿撒上坐便器的水箱上,西西把狗头扔给了它。它用力的咬着骨头向后拉拽,水箱响
了。
“你不会指望它上完厕所后,还要拉水吧?”兰兰好奇的看着这一切。
“当然不会。只要它记住一半,我就成功了。”西西说。
接下来的几天,西西都利用药物控制狗的大便,当它有这种举动时,就把它拉到卫生间里。几天下来,狗习
惯了这个行为,并且从坐便器发出的气味,知道了这是大小便的地方。当然,如果狗犯下错误的时候,西西
会严厉的惩罚它,用力弹他的鼻子。
渐渐地,狗学会在适当地方大小便。兰兰吃惊的看着这一切变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在西西的控制之
中,直到狗死去的时候,兰兰才明白这一切,但为时已晚。
“你怎么知道,我医院里哪间厕所今天会被修理?”兰兰问。
“我不知道。”西西的确不知道。他知道狗会死于它的卫生习惯,这是他根据“溢出”大法设计好的。他知
道,这是狗所无法处理的指令,会导致狗大脑内部的缓冲器溢出,但他的确不知道这将发生在什么时候。
“你还没有告诉我这狗是怎么死的?”西西说。
“你早晨走了以后,我就带着小狗去了医院。中午吃过饭,我又呆了一会儿,因为晚上要上夜班,我就回来
了。我把小狗装在自行车的前筐里,用雨披盖住。以前的下雨天都是这样的,从来没出过事,但今天不知道
怎么的,快到家的时候,就是快到我们家的那个桥,刚过了桥……它突然从前筐里跳了出来,摔在路边的台
阶上,后面的一辆摩托车刚好从它身上压过……”
“好好的,它为什么从里面跳出来?”西西感到奇怪。
“刚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我发现我的自行车前筐里有一截狗屎,而且它压破的肚子也流出很多大便,我
才想起医院里它常去的那间厕所今天修理,关门了……它是想尽快回家上厕所才从里面跳出来的……呜呜
呜……”
从兰兰的描述,西西拼绘出一幅图象。由于自己不停地对狗的头脑里输入大量的卫生习惯,终于导致了狗的
头脑产生buffer overflow,在某个返回地址上,正确返回到了西西要它执行的命令:跑出来。看来自己对
小狗何处存在buffer overflow的直觉是正确的。
“你还回来吗?”兰兰问西西。
西西没有回答。
从宏观上看,兰兰以及她的家都是为了这条狗而设置的背景,是为了完成某个科学课程而引入的环境变量。
程序运行完了,环境变量还有用吗?有这样的操作系统吗?
“你真的不回来了?”兰兰的声音露出了一丝惊慌。
“我考虑考虑吧。”
“呜呜呜呜……你这样做,我怎么向阿絮交代啊?”
阿絮?
西西突然感到自己落入一个由机巧和命运组成的陷井中。阳光从陷井的洞口照射进来,不再像通常那样洁
净,而是包含万物和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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