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女性主义


有天晚上在酒吧,和朋友兴高采烈地聊天,不知怎么他们谈到了女性文学。说到了那些个七十年代出生的作家们。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一个朋友,平时很谈得来的,很大男子主义。突然来了一句,女性文学全TMD是娼妓文学。这是一个导火索,我们开始了争吵,很激烈。说实话,我没有力量说服他和他们。
他言语尖刻地骂着她们。写小说成了作家的女人全TMD都是想当娼妓的人,潜意识里。
我很想反驳,可我却无从说起。

我想我肯定是喝多了。我不能控制自己。把面前的一杯可乐弄翻在他的脸上。他抹了抹脸,阴阴地去了洗脸间。回来的时候,他笑着说,你刚才就利用了你的性别优势。说不过别人,就泼可乐,这不叫本事啊,MM,还是跟窦唯学的。我趴在桌上,他的幽默让我却想哭,我对他说对不起。
后来我说,我摆脱不了性别立场。你也一样。你们都一样。你们谁能摆脱你们大男人的性别立场?

女性文学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儿。真的。不配你这么较真儿,真是垃圾。
假如你们说世界上有些女人很贱很坏,我不愤怒,这是事实。可你们要是说所有女人都下贱,我能无动于衷吗?我没有心情也没有义务捍卫所有人与所有的文学尊严,可我只想捍卫我热爱的那部分。就象你们不捍卫足球,但却捍卫阿根廷队是一样的道理。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分手时,一个GG说,以后你就说自己对性别研究感兴趣,说什么女性主义呀。你根本不是。女性主义让人讨厌,别枉担了虚名。

我点头说知道了。


从2000年或者更早的时候,我就开始看女性作家的作品或者论文或者理论。我的老师虽然对女性主义有些微词,但他说你应该看看女性主义方面的东西,这样可以让你明白什么是自己。我为此很感谢他。当然,从去年开始,我读本雅明,也开始读福柯或者其它的一些东西。

在很多男性朋友或者师者眼中,他们或许认为女性主义只是我学习的一个起点,研究完一段时间后就可以退出了。这当然是有道理的。可是事实上,他们并不了解,也不可能了解女性主义。而女性主义一经进入我的视野,我就发现了一个新奇。我常常觉得我会与女性、性别保持终生的关系。

但是,我需要郑重声明的是,我是女性,但不是主义。我对所有关于主义的东西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

身为女性,我知道我有两种属性,生理的和社会的。这两个属性,构成了目前我的女性身份,如同硬币的两面,缺一不可。

生理上的差异,其实是无从改变的。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如同一朵花一株草一样地自然。生理上的女性其实没有什么可羞耻的。当我们成为女性的时候,我们失去了成为男性的机会。同理可说,当他们成为男性的时候,他们也永远不懂得女性的秘密。其实,正是因为我们没有成为对方的可能,所以我们才会永远为对方所沉迷。

当我看到网上某人男写手回忆爱情的时候,我会想到事件中的另一个人。当我读鲁迅的伤逝的时候,我会想到那个沉默的永远也说不出话来的女子。当众人或批评或夸赞某个事情或者某个男人与女人时,我会立刻想到另外的那个,事情的另一面。这是女性主义带给我的思维角度。它常常让我想到从一个边缘的角度来看事情。而非仅仅从女性的角度,我习惯让自己用边缘的角度看问题。

当我看到1917年的《新青年》上有人号召女子解放,原因是因为必得让女子快乐,这样她们才能养育出健康的孩子,这样我们的民族才有救时,虽然我知道他的本意不错,但是这种出发点和立场让我觉得可笑之极。就如同某女性主义作家告诉我们,我们书架上、书桌上所有的书几乎都是男人写的,我们听的名曲也是男人也写的,这文明是他们的,充满了雄性,一样可笑。

这种性别的沙文主义,天真的不值一哂。不论是男沙还是女沙的人,都很愚蠢且不值一驳。

翟永明《独白》里说,我是最温柔最懂事的女人/看穿一切却愿分担一切。
这是社会的女性,是男人眼中的,社会对她的道德束缚比她的同类要多。这也是个事实。但是,我对那种认为这一切的错误皆是男人所做的说法表示极大的不屑。这倒不是为男人开脱,在我看来,他们还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与影响力。

在一个大的权力系统之内,或许女性受到了轻视。谁应该为这种轻视负责?是亦处于权力系统之中的男性吗?当男性们说话,他们发出的是雄性、男权、主流的不容质疑的声音,这声音是他们意识到自我想说的话,还是社会历史种族以及他的教育背景加诸于他的?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男性身上的自大,也是他人给定的,是多年历史的积淀而非他的自觉呢?男性其实也是有重压,如果不这样,他就可能不被人看作男性吧。

在秩序的系统中,男女的二元对立是虚假的。

世界上所有的妇女都可以占据女性的称谓。

但是,我们不得不指出的是,她们并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占据“女性的”位置。在白种人统治的社会里,有色人种妇女面临许多与白人妇女不同的障碍。在这个全球化的社会里,第三世界的我们与第一世界的她们亦明显不同。而在当今的中国,在书桌前夸夸其谈女性主义和性别关系的我,与一天到晚做饭抱孩子对未来充满渴望心怀梦想的妇女与下岗女工,与深夜街头活动的女子,与渴望读书的女童,我们的关注点与对女性二字的理解?有如何的差距,又怎么能相同?

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我知道女性的定义很大,可以包括世界的半边天,但女性有时也小,小到山里没有鞋穿的女童医院门前被丢弃的女婴。

当西苏喊出以血代墨白色书写时,很多所谓的写作者开始了盗用这种说法。

我不是道德家,对于女性写作,我知道很有价值。但是,当女性的私人写作发展成为妓女作家,所谓的女作者们在书中自我娼妓化地重复身体的快感并以此借用女性解放女性主义的名义时,我也没有了感觉,愤怒已不再了。
当一个所谓的女性主义者,一个美女作家在作品里做弱女子我见犹怜状地说女性如何渴望如何女性希望如何时,我的问题是,她在替谁说话,她有什么权利,说她是女性,是谁给了她这样的权利去玷污自由解放与快乐的字眼?
她谁也不是,不过是个想语出惊人靠作品的A片效应一夜成名的女人罢了。

我的朋友惊鸿在我们楼的BBS上跟别人辩论,因为一个男生说女人就是我穿的衣服。她写男人就是我穿的袜子。男生说我不喜欢你,你太女性主义了。
她说你喜欢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不说我喜欢不喜欢你,因为你根本在我这里谈不上。
她跟我复述的时候,我笑喷了。这真是小孩子的把戏。

如果是我,我可能会回答那个男生,你这么说话很好玩。可我不想跟你说了。
事实上,有些道理不用讲,如果出发点不同,背景不同。讲起来就没有意思。
就比如有人告诉我,温和的说话或者倾听男人的声音不是女性主义。称赞一个男人的好意味着否认一个女性,我会觉得无所谓一样。怎么理解是别人的事情,跟我无关罢。


在我眼里,女性,和女性主义并不是在日常行为和外表上一定要与传统意义上的女性概念相背。而真正研究女性主义的人,更多的不过是了解真正的自己而非解放假想中被压迫的同类。

真正的女性是什么样子呢?她会独立地生长,象北方原野里的树那样。她会关心她的同类,不是因为她们是下层,不是因为她们是弱者或者她在关怀,而只是因为她们是她的母亲和姐妹。

她不会排斥男性,她不以他们为敌,她不俯视也不仰视,她只是平视他们,因为他们不过是她在宇宙的同类,她在人世间的伙伴与手足。

她不仅仅关注女人的书和女人的字,她也看男人的书与字。她不仅仅听女人唱的歌谱的曲,她也听男人的歌与曲,听到欢喜处,也会称赞不已。
艺术的好,实在不以性别分。

其实说了这么多,女性主义在我这里,不过是提供了一个看世界的角度。不是为了夺取某种权力,也不是消灭那个他者,只是,不过是一个认知世界的角度,与其它的主义并无不同,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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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种梦想可以热爱
对我影响深远的十本书
天堂里有没有车来车往

指触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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