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谎言难以永远存留

遥远的四十年前，田纳西州，孟菲斯的黑人垃圾工人过着猪狗不如的
生活。每天只能挣两块钱，是白人的四分之一。只有白人能开垃圾车，
黑人只能清理垃圾。 1968年1月，一名黑人垃圾工被卷进搅拌机，市
政府拒绝补偿一分钱。沉默的贱民退无可退，他们能做的只有罢工。

面对街头堆积如山的垃圾，铁腕的市政非常强硬/以联邦工作人员不得
擅自罢工为由开始抓人，罢工陷入泥沼。

三月，马丁路德.金来到孟菲斯，走在和平示威队伍的最前方。然而在
警察的挑衅下游行变为一场骚乱，金被通缉，被迫仓促离开孟菲斯。

马丁-路德.金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呢？金遇刺后芝加哥街头暴乱的
大火绵延十里，这种愤怒到今天都没有平息。被谋杀的，是一个道德
完美无暇的圣徒吗？许多人相信美德不是一语空谈，因为有马丁路德
.金。事实上金从来没有停止过婚外恋，他还是个非常粗心的剽窃者。
一个大无畏的领导者和先驱？在金十三年的"革命"生涯中，从来没能
真正克服软弱和摇摆不定。那么一位大智慧的先知，改变整个种族命
运的弥赛亚呢？事实上如果不是金烈士般的殉难，民权运动几乎注定
惨淡收场，美国也许在南非白人暴政垮台之后还是一个实行种族隔离
的国家。

马丁-路德.金出身于循规蹈矩的中产阶级家庭，从小到大都没有迈出
过神学院的大门。是什么力量使他最终能与衣衫褴褛的贫民，残暴的
黑豹党打成一片，让他们象孩子一样痛哭失声和欢呼雀跃呢？

白人指责金是国家的叛徒，因为他宣扬面对非正义的法律，公民不服从
是上帝赐福的权利与良知。几乎将刀插进他大动脉的纽约刺客曾经被称
为国民英雄。黑人指责金迂腐软弱，因为他宣扬爱，坚持非暴力。即使
在面对黑人演讲时金也曾多次被激进者的嘘声哄下台。残酷窒息的压力
从四面八方向金撞击，但他从未更改自己的主张，即使当他在伯明翰街
头被高压水枪象气球一样抛起的时候，当3K党以炸弹迎接他第一个孩子
降生的时候，金都咬紧牙关，坚持他的公民不服从，爱与非暴力。熟悉
金的人都说都他是个脆弱的人，马尔科姆.X的神经比金坚强一百倍。每
一次艰难和绝望，每一次挫折和危险，金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啜泣。
都下决心退出运动回神学院教书。然而每次都最终都留了下来。是什么
力量支撑着这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牧师，独自一人背负着十字架，
在无边的黑夜中跋山涉水，蹒跚前行？

金在一次布道时说：“我想到我的女儿,想到我们随时可能永远分离...
我支持不下去了，我大声哭泣并祈祷，主啊，我正在失去勇气...我听到
另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为你的坚信站立,我将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听到耶稣的声音说坚持到底。他承诺永不离开我，永不离开；他应许
永不离开我，永不离开。永不离开，永不离开，永不离开...”

于是答案揭晓了，马丁-路德.金，只是一位平凡但是坚定忠贞的基督徒。
他对福音金子一样虔诚的信仰是他与众不同，并改变了一切。当著名的
1963年百万大游行刚刚行进到阿拉巴马州州府，便已经人群疏廖的时候，
金对伤痕累累、疲倦不堪的游行者说：

还要多久？不要多久，因为谎言难以永远存留
还要多久？不要多久，因为因有果收
还要多久？不要多久，因为道德的臂膀指向公正的追求
还要多久？不要多久，因为我的双眼已经看到上主重归的荣耀，他的真理向前永不回头

带着这种金子一样的虔诚， 1968年4月，马丁-路德.金重返孟菲斯。当晚
下着瓢泼大雨，金不愿让冒雨前来的支持者失望而归，在附近的一座小教
堂，马丁路德.金发表了生命中最后的演讲。

We've got some difficult days ahead.
But it doesn't matter with me now, because I've been to the mountaintop.
And I don't mind. Like anybody, I would like to live a long life.
Longevity has its place. But I'm not concerned about that now.
I just want to do God's will, and He's allowed me to go up to the mountain.
And I've looked over,and I've seen the Promised Land.
I may not get there with you. But I want you to know tonight,
that we, as a PEOPLE, will get to the Promised Land.
So I'm happy tonight,I'm not worried about anything I'm not fearing any man.
My eyes have seen the glory of the coming of the LORD...

[Promised Land，迦南迪，耶和华应许摩西和以色列人的乐土]

大约一年多前我看过这段录影，陈旧破败的教堂被激情照耀的金壁辉煌。
“我登高远眺，我看到乐土就在前方”， 此时几百名粗笨的黑人主妇，
卑微的黑人农夫已经在欢呼中泪流满面。“我也许不能和你们一起到达
乐土，但作为人民，我们，注定将是到达乐土的子民...”。这一刻金的
眼神平静如水，这一刻金的声音如烈火燃烧，这一刻金终于和两千年前
的摩西一样，大无畏的拥抱自己的命运，全身心的拥抱他的人民。

第二天傍晚，马丁路德.金在旅馆的阳台上被飞来的子弹击中，终年39岁。

金遇刺后全国骚乱，数百人在冲突中丧生，被迫施行军管。在总统的直接
压力下，孟菲斯市政同意了罢工工人的全部要求。

忽然想写这么一个东西，是因为前日和同事聊天，一老印偶然说如果他
有机会成为一个伟人，那么是甘地。一老黑说毫无疑问是马丁-路德.金。
我木然的走开了。但我在心中对自己说，中国人的英雄，终将来临。

历史，总是在很有耐心地等待着，被侮辱的人民的胜利。

------- 泰戈尔《飞鸟集》

春分

2003. 6.4

Promised 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