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颜色

冬天的颜色

(一)
由于本人比较特殊的工作性质,我往往能在第一时间及时准确地知道本市和周边地区的天气海浪情况和高温寒
流的动态。1999年12月18日,一股来自的北方的寒流开始登陆本市,气温明显下降,最低温度为0度。在以后
的几天内,气温还会持续下降。最低温度可达零下5到6摄氏度。这是今年冬天本市首次遭遇严寒。12月19日清
晨6点15分,我和白浪户外的耗子以及其他几个富有经验的背包一族共14人集中在五原路,乌鲁木齐路口等待
我们租的中巴。好像每一次集体出门的一开始总会遇到点磕磕碰碰,这不是,我们的司机打电话来说车屁股被
蹭了一下,要迟到一个小时,我们也只能就地等待。

这是一帮全新的朋友,此刻一个个身穿鲜艳结实的冲锋衣,防寒服,各自背负着40升到75升不等的登山包,若
是在这个都市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定是相当特立独行的。而此时此刻,星期六的清晨,街道上安安静静,人影稀
少,我们这群人依然生龙活虎,神采奕奕。14人中连我在内共有5个女生,我听耗子说其中有一对是小夫妻,
想请他草草的介绍一下人员,做到心底有数。他说现在就相互介绍,那我们到了野营地拿什么娱乐?我一想也
对。站在一边的老徐说看过我写的《寂寞衡山路》,我看耗子对他很有礼,就也随口跟着叫老徐。我问老徐此
行的目的地是哪里?被告知,到了就晓得了,一付秘而不宣的样子。

这时候,有两个小伙子听起了音乐,我竖着双耳,听到了一耳朵的“超载”,一耳朵的“郑钧”和最后一耳朵
的“Nirvana”。一时间,肚子开始呱呱地叫,正在修葺的乌鲁木齐路两边开始有了卖菜卖报的小贩。包子铺
和拉面馆也开始了一天的生意,和面的声音,炸油条煎饼的香味无不刺激着我的感官神经,这是一个普通的,
充满生机的都市的早晨。我买了一份新到的《南方周末》,一个香菇菜包,一斤西红柿,和另外两个女孩一起吃
了碗鲜辣豆腐脑。她们看上去都很小,不着粉黛,象是大学刚毕业的样子。后来才知道两位都工作三四年了,
还都有孤身走云南的壮举,从她们身上露出的独立干练的精神让我大为放心,我明白这些精神只不过是冰山的
一角。这佐证了我长期以来的观察:能出门走四方的女孩子,不论在理性分析,忍耐应变,平衡协调的能力上
往往格外出众。

车终于来了,配备了两个司机。我们抓紧登车上路。我坐在一个文静的女孩儿身边,可巧她就是队中唯一一个
名花有了主的人,不一会儿,她在戏剧学院教书的先生当仁不让地请我换个座位。出门旅行的人比较容易混
熟,又都是年青人,很快就知道夫妇两个都毕业于浙江中国美院,那先生成天乐呵呵的笑。我打趣到,“就您
这脸面还能在戏剧学院误人子弟?”他急了,“我的脸面怎么了我?”我忍住笑说,“瞧您笑得跟朵鲜花似
的”。他脖子一扬,乐了,“我教喜剧还不行吗我!”......

车子平稳地驶出了市区,上沪杭高速公路和杭甬高速公路,中午停在余姚市。大家下车吃午饭,做最后的采
购。我们的大队人马分成吃面的和吃饭的两拨人,分头进了两个小饭馆。我要了一个盒饭,店家把烧好的十来
种菜分别放在大钢精锅里热着,我要了一份猪手酱黄豆,一份玉米芦笋肉丁,一份清炒荷兰豆和一碗紫菜蛋皮
汤。

通向假想中的“荒蛮之地”前的这顿盒饭吃得好香。饭后沿着一条细细长长的巷子散步,两个不到十岁的男孩
比谁跑得快,风一样地从我身边跑过,一边还尖声欢快地叫喊着。巷子的尽头是个小学校,我已经忘了小学生
是否该放寒假了,总之作为操场用的天井里有一窝孩子在阳光下游戏,具体玩的是丢沙包还是跳皮筋,我记不
清楚了,但肯定有十来孩子在跳长绳----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班勇夺全区第一的项目。冬天的阳光竟然是这样
明晃晃地刺眼,一瞬之间,我有点儿晕,眼前闪过一组不太连贯的《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面的镜头:马晓军从
烟囱里勇往直下,米兰在梦境中的田野里使坏,追着马晓军大声吵吵,以不让他撒尿取乐,镜子里少女丰腴健
康的小腿和褪下的白色小马夹......。小镇的学校里光线是如此的迷人,阴阳分隔的那条线落在木楼的土墙
上,阳的那半世界里,灰尘和小精灵们在舞蹈,阴的那一半里,我支着下巴,痴痴地望着。要是能拍一部童年
时光的小电影,该有多好。上车前,我花五毛钱买了个插着天蓝色羽毛的毽子,揣在兜儿里,冷的时候踢上两
脚。

下午一点半,车子弯下高速公路,到了离河姆渡古文化遗址仅一公里之隔的青龙山水库,我们此次户外野营的
目的地。此时,我才知道这里在几千年前就是个可以令诗人采风作赋的“文明”的所在啊------青山相待,白
云相爱,村舍古旧,乡音悦耳。一带姚江,迤逦东行。在这天地之间,我轻盈地带着一颗鲜活纯净的赤子之心
和一本舒婷的诗集《最后的挽歌》来这里,看冬天的颜色......。


(二)

也是由于工作的关系,我听流行音乐比听古典音乐的机会多得多。然而,流行的东西很少能拨动我心底最深处
的那几根弦,古典听的极少,但我能从门缝里窥到其中的好。记得一次在极心灰意冷的时候,听老贝的《月
光》,被其中波浪一样的哀伤和点点荧光般的怜悯弄得哭过,而后心绪反而平静了下来。但意料之外的是,现
场的演奏可以轻易地使人进入角色。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我路过音乐学院,听到小礼堂有雄壮的排练声,就
坐在窗台上听着,也没人赶你走。指挥的老师对细节部分的几个弱音和休止符作了强调后,管乐部分奏起了轻
柔悠远的引子,接着小提琴带出了抒情的主旋律,反复着上升着,离我一步之遥的四个大提琴手专注地拨弦,
这是一个极容易进入倾听状态的场景,定音鼓仿佛密密地砸在我的心上,胸腔里泛起了阵阵的共鸣,一道电流
涌过全身,眼泪齐刷刷滚了下来。我是想说,我这时才明白,CD要做的是拼命地复原我在这里所听到的,能复
原到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极品了。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颜色上。在我们的野营地,好些个同伴手里端着漂亮的镜头,我一时还买不起这些精密的
玻璃片,于是我就睁大双眼,拼命仔细地看,动情留恋地看,看满目醉人的景色。我知道等哪天我能背着自己
的漂亮镜头,小巧的摄像机远行时,带回来的最多也就是大自然平面的回忆和活动的影像。也许我可以突现其
中我想突现的部分,也许我可以用一颗敏感的心把大自然更艺术地表现出来,但我固执地相信,没有什么能代
替我的双眼所看到的,并永久在我脑子里成像的这行云这流水,这土地这乡亲,这富有生命力的光线----这活
生生的一切。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就不想努力挣得更多的小花纸,去买那些思慕以久的贵得要命的玻璃片了。我
只是想说,有的东西在照片之外,更有的东西使文字汗颜。

其实我们的目的地早已有人来探过路,所以很容易找到。但是确定到底在哪里扎营过夜就有待自己决定了。我
们都不约而同地看中了水库对岸的一块平整的开阔地。可是,怎么过去呢?我建议游过去,到了对岸,用老徐
的小气炉烧水,再用耗子的塑料淋浴器冲个热水澡不就得了,可惜没人象我一样的疯狂。我们只能沿着枯水期
的水库边上所特有的干涸泥地前行,准备翻过一个小山头抵达。胖子和老徐守着我们花八块钱买来的100斤柴
火和大量用来烧烤的冰冻鸡翅,油盐酱醋留在原地,等待我们先遣部队的接应。有的泥地还湿辘辘的,含着沙
子,容易滑倒。有的地方则已经被太阳晒开了纵横交错的口子,黑黝黝的枝蔓着藻类,颇有点抽象美。翻山之
前,遇到一丛特别丰美的芦苇,茎干部分极象达利的油画《大提琴手》中的基调,一种温暖的赭色,芦花在风
中歌唱,就好像一群林中的小妖,不知忧愁地永不停歇地跳着怪诞的舞步,我只在颐和园里一个荒废的湖边见
过如此烂漫的芦花。

终于找到了翻山的小径,它悄悄地隐藏在一片翠绿的竹林中间,让我们一通好找。我抬起头一看这片竹林,
嗬,简直没话说了。你也许见过风景挂历上那种看上去特假的伴随着瀑布的绿绿的山林,就是那种样子。冬日
午后的阳光就象丝丝的金线绕在挺拔俊秀的竹枝上,不禁想起了一个成语----“金碧辉煌”。我们十几个鱼贯
而行,只见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闪色儿掩映其中,就甭提有多悦目了。这时浑身都微微地起了些汗,兴致倒越发
得高了起来。那对教喜剧的夫妇走在我的头里,只听先生柔声说,“你也停下来歇歇吧,顺便把你包里的水拿
出来给我喝一口。”我忍不住又揶揄到:“敢情是要喝水,还偏偏先来一套虚情假意。”太太一边拿水一边抿
着嘴笑,先生拿我没办法,只能佯装吹胡子瞪眼睛地笑道:“讲话哪能直来直去的?!”一路停停走走,过了
一片茶叶地,终于踏上了我们早已相中的宝地。

(三)
这是一块两座山中间的腹地,前面一半沙石地空着,后面的一半高地上村里的老乡种了好几亩稻子,田垅上还
见缝插针地种些个青菜和苋菜,两只羊懒洋洋地趴着打瞌睡。稻子早已经收完了,青葱葱的稻田里留着一茬一
茬两寸长的蛋黄色稻杆,有的地好像被烧过,黑黢黢的焦着。如果你眼睛尖的话,还能找到一把金黄色的稻
穗,有清香扑鼻而来。稻杆被割下后整整齐齐地堆在田间的角落里,很遗憾没有见到稻草人,我梦中的“麦田
守望者”霍尔顿。这一组色彩和气味使我想到了用光和色来翻译大自然的莫奈,更具体地说是莫奈晚年明丽和
谐的“草垛”系列......。

不远处的山上有老乡正在烧山,说是来年要种经济植物----栗子,过三四年就可以有不错的收入了。一堆暗红
色的火在燃烧着,噼噼啪啪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际。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的宿营地安静极了。只要稍喊一
声,山谷里就有回声传来。松涛声,鸟鸣声合奏着冬天的协奏曲。在地里劈柴的老乡说,我们的车可以由山背
后一条道开进来,于是几个男生出去引路了。教喜剧的夫妇开始了他们的垂钓活动,我随地坐下和劈柴的老汉
聊天。听他讲起以前的城里人上山下乡也来过这里,现在他和儿子把这个不大的水库包下来养鱼,但挣得也是
辛苦钱。老汉不能理解我们何苦到这里来自个儿给自个儿遭罪受。我就这样坐着,也不知聊了多久。我知道自
己很能聊天,而且格外爱和老乡们聊,想知道人们生活的状态,甚至想理解人们的心灵,我喜欢这样无拘无
束,气氛散淡的乡野对话,这使我更贴近更热爱我所生活的葳蕤宽厚的土地----这“给我肤色和语言的土地,
给我智慧和力量的土地”。

不多一会儿,人都到齐了,开始安营扎寨。耗子先立下一根木柱,挂上了我们的黑色大垃圾袋。老徐的苹果绿
色“大本营”由两室(小卧房)一厅组成,门前还开了个“门廊”,大本营前一字排开四个双人帐,从鲜黄,
桔黄到奶黄,仿佛眼前开起了热带水果铺,青山绿水间,分外的夺目。收拾妥当后,只见电脑工程师老徐点起
了气炉,烧上了开水,不出十分钟,我们手上就有了一杯杯香浓的哥伦比亚咖啡,热热的咖啡下肚,旅途的劳
顿,顷刻全消。不知是谁遍了句顺口溜:“跟着老徐,装备多余”一时广为传唱。


(四)
既然我们温馨亮丽的“家园”已经拔然而起,我便开始催着大家生火造饭喽。几个男生磨磨蹭蹭的,说天还没
有全黑下来,做饭没有情调。简直是扯淡,平时都是些从来不做饭的人,现如今做个饭还要讲究“情调”?耗
子选了个离大本营不太远的下风口,拿起工兵铲开始挖灶头,大家也帮忙找石头垒灶,整理柴火,拾些稻草过
来准备生火。除了挖灶,耗子还有更伟大的使命在身:在五分钟内必须得挖出两个标准厕所,以解燃眉之急:)。
幸亏我们后来找到了一蓬天然茂密的灌木丛,不然,非有若干同志因为羞于方便,而憋死他乡。

那两个对云南怀有虔诚心意的女孩(其中一个有一年十六次入滇的豪壮举措!)到村里去找老乡买点野货,让
我们等好消息。而队中的帅小伙“怪物”躲在他的双人帐中鬼鬼祟祟地折腾了足有二十分钟,真是“只见帐影
动,不见人出来”怪呼哉,好怪耶!在众人的一片嬉闹声中,怪物在摄氏零度的天气里,只穿着个米色短袖紧
身T恤就出来了,而且大汗淋漓,面红耳赤,气息不匀,肌肉鼓鼓着,这就更让人起疑了。末了,才被告知人
家有BODY BUILDING(健美)的嗜好,精力充沛,血气方刚,一天不练就憋的慌。也真是的,旅行的时候连自
己的隐私也被定量曝光,不过谁让怪物如此神秘兮兮的。

正当我们拾柴火松枝的时候,队中的小姑娘黄莺喊道:“大家快回头看夕阳”!我直起腰来,回过头去,眼前
因为少量的贫血,延续了两秒钟的黑影,然后,一片耀眼的夕阳迎着我平静的注视直奔过来。左右两座山象是
两个报幕的,此时非常知趣有礼地拽着幕布躲到一旁,天幕开启,视线廖远,云似浣纱,澄净瑰丽。记得今年
夏天在雪域高原上的仲巴县也曾见到过一次浑然一体,饱含激情的夕阳,只是色泽不一样。在极西面的雪山上
是一种骚动的桔红色:象是一个藏族的壮汉十八海碗青稞酒下去后青筋暴起的面容。而这里极东面秀气的山丘
间则是一种宁和的玫瑰色:好比是西子湖畔,苏堤白堤上莲步轻移的温婉女子,柔软的腰肢下漫飞的裙
裾......。夕阳醉了,落霞也醉了,我们的双眸被熏染成远方天穹的颜色。这种颜色在几分钟内由玫瑰变为琥
珀再到一种沉郁的铁色,最终,天全部黑了下来。

购买野货的女孩回来了,我们一看,全都欢呼雀跃起来。好家伙,她俩儿端回了一口大铁锅,铁锅里面装着一
只八斤重洗干净的肥鸭,新鲜的冬笋片,雪菜还有生姜若干。我们的烧烤有了这锅老鸭靓汤作为压轴,将是何等
的喜人!金圣叹老先生的人生之不亦乐乎篇应该加一条:“冬日飘雪,与众好友山间痛饮老鸭汤,不亦乐乎
哉”。

我们的老鸭汤之梦险些落空。原来先前购买的100斤柴火还没有干透,怪物用他八千毫升的肺活量吹来吹去,
我忙不迭地塞稻草,耗子浇了几回酒精,可是那火势都长不了。老徐也趴在地上吹,直后悔没带出他的汽油喷
灯。这时的温度已降到零下,我开始周身发冷。不知是谁让我喝了两口浓香型的红星二锅头,只觉得喉咙口一
阵辣劲,五脏六腑里象是烧了起来,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我对自己说,以后野营一定要记得带上几瓶二锅
头。最后还是队中以前练过散打的网络工程师疾步如飞,到村里挑了两担干柴才算搬到救兵。喝!那可真是
“干柴烈火”,我们的老鸭汤滋滋地直往外冒香气,馋得我们呦,直往下咽口水。耗子拿出了烧烤架,我们开
始烤馒头,什么香麦馒头啦,小刀切馒头啦,牛奶馒头啦,先垫垫饥。耗子和黄莺在我身后用胡萝卜和黄瓜作
蔬菜色拉。等到我们开始烤鸡翅和火腿了,大家才发现,忘了带盐。此时老徐从他的百宝箱中取出了盐瓶,调
了一杯浓浓的盐水让我们蘸着鸡翅烤来吃,味道还真不错。眼瞅着蜂蜜,鸡油和肉汁一滴滴地滚在烤架上,我
们争先恐后,热热闹闹地吃开了。最后,锅盖一掀,哇!雪菜老鸭汤隆重登场,那可是一粒味精也没放过,纯
正天然的原汁原味啊!众人啧啧称鲜,以本人最挑剔的眼光来看,虽然肉还没有炖的酥烂酥烂,但也堪称汤中
佳品了。

(五)

酒足饭饱,篝火正旺,若此时立马就蒙头大睡,岂不是有点杀风景。于是我们十四个围成一圈,席地而坐,我
说咱们依次轮着表演,唱歌讲故事说笑话,随便。大家都起哄说由我开始,开始就开始,神说,我不开始,谁
来开始?党和人民培养我这么多年,容易吗?于是乎,张嘴就唱开了,唱的是俺的保留节目:约翰.丹弗为他
的妻子所做的《安妮之歌》----
你充盈了我的心灵
象林中的夜晚
象春天里的山峦
象雨中的漫步
象沙漠里的暴雨
象沉睡的蓝色海洋
你充盈了我的心灵
请你再来......

歌声刚落,掌声四起,看来我蛮可以向煽情歌手的方向发展的:)。我们的篝火晚会在笑声中进行着,每个人
的脸都被映得红彤彤的,有人因为烤得太热躲到了稍后的地方,把围坐的圆圈拉成了不规则形。那时的天上,
金黄的月儿羞答答地躲在薄云的背后,黑夜里星星也只有寥落孤单的几颗,大概是被我们这帮粗野之人给吓晕
了吧。十点半钟,到了熄灯睡觉的时间,于是作鸟兽散,各自入帐安歇。耗子问女生是否需要热水袋,我听着
稀奇,接过来一看,是巴掌那么大的一个半透明纸袋,里边装着铁砂,炭粉。说是搓一下就热了,可以保温二
十四小时。黄莺试了一下,不管用,就给了我,想不到这可成了我的救命稻草。临睡前我曾向黄莺吹过,我睡
得死,地动山摇也不醒。不想凌晨四点半,我浑身打颤,给活活冻醒了,浑身上下只有手中的“热水袋”捂得
出汗,其余的准象一具冰尸。我把铁砂袋一会儿移到胸前,一会儿搁在腰下,可杯水终归救不了车薪啊。翻来
覆去,一会儿想这可是平生第一次头枕大地而睡呢,一会儿又想要不要起夜呢?(“起夜”是一种比较文雅的
说法,近似的还有“更衣”“如厕”等,此次行动中这个行动被赋予全新的称呼“唱山歌”。例句:“我到那边
去唱歌”。)那么,一个人是憋死更惨呢,还是冻死更惨?犹豫了老半天,想想在新世纪来临前几天给自己憋
死,更可能遗臭万年,于是咬咬牙披衣而起,钻出了帐外。没想到,冬夜凌晨的四点半的光景,居然象是造化
送给我的礼物----一个梦幻的世界。

天空呈现出一种永恒的深蓝色,月亮微笑着,照亮了山中的一切,压根儿就用不着头灯点亮。脚下的大地被月光
笼上了一层稀淡的奶白色,仿佛漫步在银河之中。草丛中不知名的物件,影影绰绰地闪着一星一星的微光,好
似是林中的仙女洒落地一把小小金饰。抬起头,发现几千颗寂静的星星在看着我,“北斗”在我心中滑过一道
纯银的回忆;“天狼”在一角为我指引方向。许多不知名的晚星变成了通体发光的蝌蚪,被我深深深深的吸入
肺里,我想轻轻哼唱:我是星星的孩子,我是星星的孩子,这是我的夜晚,我的山林,我的诗歌,也许你看不
到我,但我在这里平和地爱着你。

而我,也的的确确听到了苹果绿帐篷中的“吟唱”:两种不同的打鼾声此起彼伏,呼----,呦----,呼----,
呦----。象是两个事先约好的人,丝丝入扣,毫厘不爽,默契配合着。我穿着雪衣一股脑儿钻进睡袋,带着一
船星星的梦和医用“热水袋”,浓睡到天亮。



言语如花
西藏浮影
海上吧 -城市里的身影
致友人信
看到了“后光” -读《赵元任杨步伟浪漫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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