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伦敦


2001-09-10

今年四月初的时候,我到电影院看了一部法国12岁以下少年禁看的片子<>(<<亲密>>),看之前
已经知道女主角凭此片刚刚在柏林拿了大奖。看完以后忍不住又看了一遍,当时很想写点什么,要写点什么并
不很清楚,但题目想好了,就叫远离伦敦。当然因为片中大段色情画面的处理完全是法国的调调,加之本子也
是法国人攒的,如果叫远离巴黎也未尝不可。但片中伦敦的小酒吧,伦敦的口音,海德公园的晨雾,有如心跳
的摇滚都是很地道的英国符号,所以我们还是让故事发生在伦敦吧。

因为六月期中考试结束后,有一个计划中的苏格兰之行,途经伦敦,所以原是准备看过伦敦后再写的。到伦敦
后,住了两三天,借住在一个小朋友的公寓里。此小朋友家里颇殷实,使其以四年十万英镑的费用在剑桥念
书。她伦敦的公寓在温布尔敦附近,因此我以一个旅行者的身份往返于景点和温布尔敦之间,和电影中较底层
的场景没有交叉的机会,观影和旅行给我两个版本的伦敦印象,差别之大,好似全然不同的城市。但我更喜欢
女主角克莱尔在晨雾中失声痛哭的那个海德公园,因为那于我来说更真实一些。

影片一开场就是男女主角长长的激情做爱,一流的摄影把这种比较机械化的活动拍成属于艺术片的范畴,阴暗
的光线,狭长的过道,被蹂躏的地毯,成堆的唱片,两个三十多岁的人忘我的分享着彼此。与电影无关的是,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远比<<巴黎野玫瑰>>更暴露的片子属于12岁以上少年就能看的限度,法国朋友的解释是
法国的半大孩子这方面比较早熟。

男主人公是个离了婚的前作曲家,颇为失意,在一家酒吧调酒,晚间出没,独居。每周三下午,她就会准时按
门铃,他去开门。没有寒暄,她走到自己偏爱的那间有地毯的房间,用手指轻轻划下他刮干净的脸庞,又用指
背慢慢划上来,于是他们亲吻脱衣做爱。大火退去,她穿上衣裙,脸上带着高潮后的红晕,悄然而去,他不认
识她。

他们之间是一种纯物理的关系,然而有一天他好奇了,他心动了,他开始暗暗尾随她。于是他们之间由一种原
本久而久之会淡去的简单的物理关系转变为复杂的化学关系。黄昏时分的伦敦,天色阴沉,她在熙攘的集市中
穿行,从一场午后之爱回到自己的世界。老天,人群中她是那么美,三十岁女人的美,完整的美。他小心翼翼
地穿过大街小巷跟着她,在地铁的另一头跟着她,此时迷人的音乐上场了。音乐的嘎然而止亦是跟踪游戏的终
止。那是一个街角的小酒吧,地下一层上演话剧。他在黑暗的角落里坐下,看她在台上演戏。中场休息时,他
和一个胖胖的出租汽车司机喝酒聊天,被告知下面那个女主角是他老婆,身边的男孩是他们的儿子。

游戏的规则被打破了,戏也就算开场了。欲望的平衡原是被心照不宣地维持着,现如今想透过欲望讨一些感情
却是那样的困难,那样的痛苦。“欲以寸进,情比海深”,前者只是每周三的午后遣绻,期待高潮,获得高
潮;后者非弄个爱恨交加,暗自哭泣不会罢休。前者舒适而轻逸,后者蛰人又沉重,但也许是这沉重坠在心里
的质感,人类前赴后继地避轻就重,也全然不顾获得了感情,却发现欲望不合的可能。这种可能在影片中通过
男主人公与前妻生活的闪回微妙地向你展示着。

千万不要落入昆德拉布置的特丽莎-托马斯-萨宾娜三人格局,因为女主人公克莱尔的丈夫不理解她的情趣,
这样两个智慧层次不同的人结婚需要长久的忍耐,但她接受了这种无奈的生活。如果没什么波澜的话,她不会
在晨雾缭绕的湿漉漉的海德公园里大哭一场,也不会中途跳下丈夫开的出租车,星期三只是她的一个小秘密,
她消解了生活中的无奈与绝望,用她自己的方式。

但也千万不要跳进廊桥一梦的国家地理模式,因为他们没有从零度空间下落的一世一遇的壮烈,他们只是各自
莫名其妙地生活着,在一块小地毯上前所未有地感到了激情,而对情感的进一步渴求伤到了激情,无奈痛苦地
再各自回去罢了。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好友小林对电影<>(<<禁忌的女人>>)的评论,这不仅仅是一部关
于中年人之爱的故事,那这又是什么呢?并不新鲜的主题,而且许多导演已经用电影的语言表达过情欲的挣
扎,每一种叙述都从不同的层面去接近事态的本质,其中有些叙述非常巧妙,非常动人。观影的人在无边的黑
暗中或许会感到似曾有此时,似曾有此意,似曾有此无奈。值得一提的是,影片的音乐,摄影,主角配角都相
当的出色,把这部片子从优秀的色情片拉到了艺术片的范畴。也许这一说法本身非常的不当,色情的画面并不
等同于色情的影片,就好象很难把萨宾娜当成荡妇一样的简单。

犹记得当时看完电影,走出放映厅,盯着大街上的海报看了两分钟。海报上男女主角以好莱坞标准俊男靓女的
普式相拥在一起,看得我心里一阵莫名的难过。


2001年 7月14日周六
海上书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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