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强的历任女友
菩鲁
一•咪咪
范强的奶奶在世的时候,养着一只叫做“咪咪”的暹罗猫。那是一只相当老的女猫,奶奶非常宠这只老猫,只给它吃自创配方用一定比例的鸡肉、带鱼和小虾干搭配蔬菜制作的猫食,范强偷偷尝过,味道香而古怪,对猫有着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他从没见到别家的猫有这种待遇,外面买来的猫食闻起来就差很远,他也没有勇气去尝一口。奶奶走到哪里都带着它,它也断断续续生过小猫,每次不过一两只,都被送了朋友,后来,就在范强上大学那年,老咪咪生了最后一窝小猫,又是只有两只,一儿一女,断了奶也就送了人。那年冬天,一贯身体强健的奶奶突然一病不起,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就去世了。那一个月里,范强眼看着老女猫咪咪茶饭不思衰弱下去,奶奶去世后没几天,就呜咽着死去了。家里人忍着伤心,把咪咪埋到奶奶的墓旁。之后,爸爸妈妈就开始筹备出国,范强想念奶奶想得狠了,就干脆找到收养“咪咪”女儿的朋友,把那小女猫又要了回来,也取名叫“咪咪”,自己养在身边。小咪咪刚刚回到家的时候,见到范强还觉得害怕,后来吃了范强按照奶奶留下的配方特制的猫食,就只粘着他了。开头的一个礼拜,每当范强喊它“咪咪”,它一点反应也没有,愣头愣脑该干嘛还干嘛,根本不知道是叫它,后来不知怎么一下子开了窍,范强在这屋一叫“咪咪”,它从老远的别的房间也会箭似的蹿过来跃进他怀里撒娇——它原来的名字,是叫“毛毛”的。
父母出国后,范强就一个人在家了,说得抒情一点,从此,范强就和咪咪相依为命了。
二•林妹妹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转眼范强上了大二,按照古人的标准,早该结婚生子了,现如今“婚”虽然还早,谈个把女朋友还是应该的,更何况他是系里顶尖的帅哥、文学社的才子、篮球场上的健将,不出人们意料的,他很快就和副校长的千金,有“林妹妹”之称的柳千千处双入对了。两人用一个月的时间数完了校园里铺路的石头,又用半个月看完了当季正开着的花,就迅速把战场转移到了校外。考察过本市有名的公园和学校周围半数以上的餐厅和快餐店以后,范强对柳千千的了解加深了:她认识公园里半数以上的开花植物,能够准确地说出该植物门纲目科属种;能分辨餐厅使用的三分之二的香料,并能够及时向厨师提出修改意见,并获得过一次免单的待遇——当时厨师错误地将一根半寸长的头发丝当作发菜煮进了汤中;能熟练背诵若干婉约派词人的代表作,并适时地在谈话以及写信中引用……总之,范强有了个淑女气质的美貌女友,清气上升浊气下降,阴阳调和,感情生活开始趋近美好,就差带她回家见咪咪了。
早晚要走这一步,范强经过对柳千千两个月的考察,对这姑娘从外表到内心都有了很深的了解,带她回家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这件事,就在下学期期终考最后一科结束的那天,发生了:范强抱着咪咪,柳千千小心谨慎地远距离观察了咪咪一会儿,然后大胆走近它,从包里翻出买好的猫玩具——一只电动老鼠,按了开关,放到地上。电老鼠“吱吱”怪叫着疯狂跑起来,咪咪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跃下范强的怀抱去追,而是不解地抬头看了范强一眼,又转头盯着柳千千。柳千千很尴尬,只好自己去追已经钻到沙发下面顶住墙壁无法前进的电动老鼠,把沙发费力地移开,把还“吱吱”叫着的电动老鼠摸出来,关掉。当她筋疲力竭地直起腰来,正好发现范强和咪咪一道,正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狼狈的她,终于憋不住了,一改往日的温柔,朝范强骂道:“你到底和谁一伙的?”
“当然是和咪咪——它一生下来我们就认识了。忘了告诉你呢,咪咪是暹罗猫,什么叫高贵、什么叫优雅,你跟它再学一个礼拜,估计就真像那么回事了。”
三•校花
柳千千和范强分手,当然是广大仰慕柳千千的男生和暗恋范强的女生最喜闻乐见的事,很快,女生们就通过性别优势,从柳千千班上同学、宿舍舍友等眼线那里了解到了分手的原委。
对于这件事,男女生的评价完全不同。男生,当然是愤愤不平的多,柳千千如此一个林妹妹样的气质型美貌才女,居然落在范强这有眼无珠的爱猫狂手里,真是暴殄天物,幸好老天有眼,及时阻止了一桩爱情悲剧的发生,在美眉受到更严重的伤害之前中断了他们的关系,否则……唉,不堪设想,不忍设想,太可悲了!女生则喜欢从前人的经验中吸取营养,比如台湾一位爱猫人士的夫人就曾写过此类文章,专门阐述男人爱猫与爱家的关系。“爱猫的男人一定爱家,”这位名叫席慕容的女士说:“但是男人爱猫和爱家,不是一个爱法。”她的儿女则一语中的:“猫就是爸爸的姨太太!”在这个纸醉金迷的社会里,哪个男人不想娶姨太太?要是范强爱家,爱老婆,有个猫作姨太太,总不是坏事。这个理论极有说服力,同样有说服力的当然是范强的一表人才,经过近一个学期的考察,确定了范强兼具人品可靠电力充足的双重优点后,校花,比范强低一届的吴霏霏对范强展开了追求。
要说吴霏霏的模样,用那些形容美女的古老成语来比喻就显得俗气了,就我所知,她应该算是工大历史上最美的一届校花,前无古人是肯定的,后有没有来者,现在下结论似乎过早,我们暂且不讨论这个问题。总之,她是一个梦一样的美女,并且是主动进攻。范强的感觉,怎么说呢,仿佛被天上掉下的一块脸盆大的金元宝砸中了脑袋,不,脸盆大就砸死了,是被天上掉下的一块大小正好不能砸死或致残,却能把他脑袋砸晕的大小适中的金元宝砸中了,头顶冒着金星,眼前舞着彩蝶,牵着校花的小手,脚下踩着云彩,尝到了传说中的幸福。
在咪咪那里,校花通过了初审。咪咪接受了校花带来的绒线球,并很给面子地当场用爪子扒拉了几下,象征性地玩了一会儿。范强心下一阵狂喜,校花脸上一片得意。
范强时常回想那段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日子:他和校花情投意合、郎情妾意,咪咪也没有对房子里时常出现的女客表现出不耐烦——在两人你哝我哝相依相偎极尽缠绵的时候,它总是识趣地独自卧在客厅沙发里看范强爸妈从国外寄来的猫咪节目录象带,一点声音都不弄出来。直到,那天……
事情很简单:校花与范强约好在家约会,偏偏来早了,一开门——范强已经把家里的钥匙给校花配了一把,这暗示或明示着什么我们就不多评论了,免得范强伤心难过:虽然他们曾经一起过起了日子,校花将来还是要嫁给别人的。那天,提早出现的校花一进门,范强正躺在沙发上睡觉,也许睡着了,也许没有——我倾向于没有,要不他怎么能把睡觉时经历的事情也讲那么清楚呢?总之是校花一进门,范强正躺在沙发上,咪咪趴在范强肚子上看电视,电视在放讲英语的猫电影。看到校花进了门,咪咪很礼貌地站了起来,尾巴轻轻地甩在范强脸上好象要叫醒他,范强就醒了,抱起咪咪就站了起来,向校花走过去。校花感觉这场景很温馨,有点像席慕容书中写的情景了,情不自禁,就伸手也要抱咪咪。情不自禁不是件坏事,只是她的指甲又长又尖,就划痛了咪咪,咪咪没客气,伸爪拨开她伸过来的手,并在那白嫩的手背留下了一道红印。再然后,就是校花的尖叫、哭泣,范强把咪咪关进里屋,却怎么也哄不好校花,她非要范强把猫送走,哭得梨花带雨。
带她打完了预防针,送她回了学校,到家范强才看见,给了校花的那串钥匙扔在沙发上,电话她,她说不是忘记了,是猫送走之前,她不想再来了。
席慕容笔下的爱猫男人打动了校花的芳心,可是真遇上一个, 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接受家里养着个受宠的“猫姨太”的。她像梦一样美,但一点也不爱他的咪咪。
四•晕
大四那年夏天特别漫长而且干热,几乎没有下什么雨,阳气太盛,阴阳不调导致面临毕业的范强长期处在比较亢奋的状态,把几乎全部的时间都用在毕业设计、找工作和即将毕业的同学聚会上,根本没有考虑交女友这件事。所以,他一进现在的公司,遇到另一部门颇有点巾帼不让须眉的劲头的美女经理罗静静的时候,就突然的对单身生活感到厌倦起来,那还说什么,追呗。男人长得帅、智商高,要追女人那是手到擒来的事。罗静静大范强两岁,不过这可是个姐弟恋流行的时代,特别是范强听说罗静静也是爱猫之人,家中还养着只名种的卷耳猫之后,就更坚定了追求她的信心。
送花?情书?太丢分,君子不屑为之。约了一群同事一起吃个饭,再泡个吧,从交流养猫经验入手,两人的交流迅速上升到关心对方个人问题的程度,酒就有这个好处,脸蛋越来越红,说话越来越真诚,同去的大家敏感地觉察到了他们之间刷拉刷拉的电火花,先后都找借口先撤了,把罗静静和账单一起留给口沫横飞正在状态的范强。范强一口咬定,那晚,他买单后是直接把罗静静送回家的,不过大家都不信。
有一种人叫做“天之娇子”,就是上天特别宠爱照顾的孩子,比如长的特别帅的小伙、怎么吃都不胖的姑娘、智商140以上的天才、买一注彩票就变富翁的外来妹,范强就在很多方面得到了上天特别的眷顾:和罗静静刚刚深入交流了养猫的心得,公司就派范强去南方出差,一周。当然要把咪咪送到罗静静家里请她帮忙照顾了。本来,只要范强准备足够的特制猫食,请打扫卫生的阿姨每天来给咪咪喂食就可以了,可这是在阳春三月,正是咪咪每年因了明媚春光而大发其骚的季节,脾气也不似平时温顺,阿姨又怕猫,要是不小心放它跑出去……
有这么多理由,请罗静静来照顾咪咪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带了足够的自制猫食,把咪咪送到罗静静家,她和她家的”毛毛”高兴地欢迎了这位贵客,范强放心地出差去了。
一周后,范强出差回来,把咪咪接回家,却发现咪咪变得狂躁起来,总想往外跑。又过了两周,他终于发现咪咪怀孕了——这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后来问了罗静静,才知道这一个礼拜里,她对咪咪实行的是“自然管理”,她家在一楼,窗子大开,咪咪跟着她家的“毛毛”整天在外面野跑,不过幸好没有丢失,每天还记得不定时地回来吃猫粮——咪咪几年来只吃奶奶自制配方范强做好的猫食,别家没有这种美味,所以只要不被绑架,就不会走失。罗静静听说咪咪怀孕,十分高兴,立即建议范强在网上公开预售,并开始搜索暹罗猫幼仔的价格走势,野心勃勃地开始和范强讨论如何利用即将出生的猫仔进行扩大再生产的伟大实践。后来咪咪生了三只猫仔,断奶后被他送了朋友,她还十分不解他怎么这么傻。范强从此再不敢打她的主意,慢慢疏远了起来,她管理方式太“自然主义”,处理问题太讲究“经济效益”,他领教不起。
罗静静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向范强暗示了几次,见范强没有继续交往的意思,也就冷淡了下来——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年人处理没有真正开始就结束的感情的方式就是坚持“不刨根问底”的原则,这样也好,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也留了相处的余地,不像学生时代,谈恋爱失败就仿佛意味着老死不相往来,范强对这样的结果,也还满意。 五•哦,爱情?爱情! 在这个年代还相信一见钟情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前提当然是你有没有遇到让你一见钟情的人,如果从初三第一次在公园树林里亲吻小女生的脸蛋算起,范强在他十年的感情生涯中,还没有遇到真正让他看一眼就“电”倒的“真命天女”,当然,这话也不能说太早。 春去秋来,范强作为老同学中唯一一个父母在国外,又没有女朋友,一个人独享一套大房子的单身男生,逐渐被男女“恶狼”们盯准,沦落成为各种小规模聚会提供场地酒水的倒霉蛋,久而久之,连“同学的同学”“朋友的朋友”也习惯了参加他家的“帕体”。他反正一个人生活,年轻小伙子爱热闹,空闲时间接见一下老同学和他们的同学、新朋友和更新的朋友,也不是什么痛苦的事,何况,新朋友中还真就出现了一个赵小柔呢! 对,说的就是赵小柔,班长的表妹,留英回来的专业“牵狗师”,在一次“帕体”中被班长带来一起“哈皮”,看到咪咪就走不动路了,那天大伙儿从晚上九点一直闹到早晨五点,她来的时候范强正和几个人出去超市添置粮草,也许是和大家不熟,赵小柔一直“猫”咪咪房里,所以范强几乎没见到这个新来的女客。两三点钟时候范强离开人群到咪咪房里看咪咪,见到小房里坐着个长发白裙的陌生女孩,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就“鬼上身”了,眼睛转动也不灵便,喉咙里哽着个核桃让他讲话也不利落了,终于回过神来,逃也似地关门出去回到人群中和大家喝酒,女孩似乎和他说了什么话,他只记得她粉红色的嘴唇动了几下,却怎么也忆不起她讲话的内容。至于咪咪,咪咪那时候在哪里?似乎是在她怀里呢,看花了眼还是真有这么个女孩子? 又一瓶酒下肚,范强不甘心,又偷偷跑去咪咪房门口,借着酒劲儿,心说大不了也来一次“人鬼情未了”,推门就进去了:女孩子还在,和班长正坐在房里面对面说话,咪咪还是在她怀里。里面的人见他进来,就都站了起来,他头一晕,深吸一口气,一声“嫂子”生生哽在嗓子眼喊不出,班长说话了:“来认识一下,范强,赵小柔。”班长看着范强沮丧的脸,补充了一句:“我表妹。” 范强常说这个老婆是咪咪帮他选的,这样说也不算全错,至少咪咪对赵小柔是“一见钟情”,从没有任何人和它第一次见面就允许人家抱它的,赵小柔是第一个。至于范强自己,他绕开话题,一个劲地感叹:哦,爱情,爱情! 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年五一,他们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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