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法国来之前只草草在夜校学了一个月的法语，期间还因为办繁杂的出国手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彼时那个法语老师终日板着面孔，象旧日私塾先生教<<千字文>><<百家姓>>一样让我们跟着念26个字母的法语发音和动词变位。法语中最讨厌的要算动词变位：我跑，你跑，他跑，我们跑，你们跑和他们跑的“跑”字居然都不一样，词尾要跟着名词变。后来我在法国遇到许多国内本科学法语的同学，他们说当年在学校如流倒背100多个主要动词的变位，老师都是掐着秒表来的。这的确是件苦差事，但又是个绕不过去的基本功。

这位老先生虽然教书死板，不苟言笑，但他的一句话是不错的。他说象我们这样操吴侬软语的人学法语是最合适了，因为法语中最难发的几个音素在本方言中都能找到对应音。据统计本方言和法语之间共有47个相同音！比如法语中的“二十”和“三十” 和我们方言中的“饭”和“汤”发音一样。可当时一没有语言环境二没有生存压力，学习热情不高。

到法国后我才后悔莫及，找房子，银行开户，办合法居留三件大事都得动嘴皮子。脑子里原有的说英语走天下的想法在法国绝对是个错误。这就是为什么我在美国留学的同学到法国旅行时向我抱怨：“我们好歹也在美国混得皮糙肉厚了，不想在这里出租车司机不理，饭店服务员不睬，实在是郁闷。”但是没办法，法国人对他们的语言实在太骄傲了。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刚到法国的第二天在电话亭里为了找房子和十几个房东用我仅有的100个词汇结结巴巴约会看房子的窘境，也许事事都是这样逼出来的。

正正经经开始学法语后发现和学习其他语言一样，是一个积累和练习，熟能生巧的过程，要急也是急不出来的，当然身在法国占着天时地利：电影广播小说谈天都对我大有帮助。法语也确实是一种优雅的语言，单单听人缓缓地吐一个“请”字(如果直译的话是“如果您愿意的话”) 就已百般婉转了。

法语中的数字是个奇观：这种语言里的数字不是将简单的阿拉伯数字放在一起，而是经常要作加法和乘法。比如76是60加上16；99是4乘20加上19等等。这对于外国人来说简直是个灾难。一串10位数的法国电话号码只要出现几次四则运算，我的头就要立时大两圈。我在路透社工作的一个美国同学丽姿说自己学用法语十几年，可还是怵数字。出国之前常听人说外国学生在数学上不如我们，我却发现法国学生的数学基础很好，想来可能和他们的日常数字有关。

有苦头也有甜头，学法语的甜头是法语中30%的词汇和英语一模一样，只需稍改改发音就行了。据说这是当年法国战胜英国，法国国王命令英语中的文雅词一律改用法文所致。再后来发现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竟有60%的词汇一模一样，而法语和西班牙语的语法差不多就是一个系统的。也就是说学好法语后，拉丁语系的其他语种大有希望一通百通，当然还得看你有没有时间和语言的天赋。

法语中的敬语“您”(VOUS)和普通称呼“你”(TU)的用法十分微妙，法国人往往自己也把不好分寸，我所理解的用法宗旨就是判断两者之间的心理距离。一个人到外省或陌生的派对去玩，如果短时间之内就能用”你”和大家大招呼，就会被看作长袖善舞，圆于兜转。男女朋友的那层纸还未捅破时，女孩子爱娇：端端架子，冷冷热热，玩儿的那是个心理战，此时的一个“你” 字才真真是千金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