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合说起。
之所以要从百合说起是因为这一切最后结束的那天我看到了百合,一枝并蒂的百合,在那个
夏天的山区公路旁。
当时我想清楚了,最后决定走了。我走了至少一公里路,来到一个桥边的三岔路口等回城的
车。 时间还早,我在路边的山坡上走走,看见了百合。
夏天在家乡的公路旁常常可以看到百合,就如同春天山上红到曼延的杜鹃、夏天河边繁星一
般的黄花一样,也如同夏日傍晚看到天空中美丽的闪电,它在被落日曛黄的乌云间不停地上演。
那天的百合是并蒂的,一枝上开两朵花,一只向左一只向右背对背开着。那甜美的意义配合
着伤心的出演让我印象深刻。
要支撑那硕大的花冠,百合经常给我异样的感觉。——仿佛它的材料不是脆生生的碳水化合
物,而是一种更坚硬的东西。那坚硬对我的含义其实是,它会孤绝地碎去,当花想从它那经典的
形象再张开一点的时候。
还是回到公路上来。我去看了百合之后不久,又看见了她。她也走了一公里路找我来了,应
该说送我。好象时间还早,我们下到河边。
她穿着一条浅紫色的短裙,介于莺尾的紫和明净的天蓝之间。她在下水的时候把裙子不断地
拎高就行了。她这种直截了当的做法总是让我愤怒得忘了呼吸。她曾从河里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跑
到街边妈妈的摊上买冰棍(她告诉我的,那时她上初中),她曾当着我的面把整条裙子就那么脱
下来了,往上一捋。那是她已经换好泳衣、我们去百泉河游泳的时间。虽然顺理成章,却仍让我
“愤怒”。
那天阳光下,走在深急的流水里,蓝色的河水和她浅紫色、如绸子一般的短裙让我晕眩。 我第一次去看她那天,她房间里她不在。明亮的窗外是走廊、西边的河谷和远山。那是一个
接近中午的上午,女孩子罩着蚊帐的床边一只鲜艳的红塑料桶,插着满满一桶黄花。——那是可
爱的她心爱的游戏。我心里隐隐为她骄傲。
她很苗条,很美,而且年轻。到我正式为了写而回忆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她当时会不会成
年。91年,她应该是17岁。她是走在河边可以入画的那种女孩,灵性、聪明,而且在那样的小城
镇里仍然找得到合适的衣服装扮自己;我至今没有想通她是怎样办到的。那是暑假,我从大学回
来,她已经在一个乡下水电站上班了。
黄花花形象百合,但要小。我弯下腰,密密的箭杆间缭绕着一根长长的发丝。在桌上,摊开
着她的日记。 我在百泉河度过了好些快乐时光,我记忆中全是夏天。她三班倒,我们轮换在她的床上睡
觉。洗了头在屋顶晒太阳,她在门口的小杂货铺买了瓜子上来陪我。我们看底下的稻田、河水和
农家。她上班时我切了西瓜送给她,在那个嗡嗡响的地下机房;我们一块儿打饭,她不在的时候
我或者出去自个玩玩,或者在她的床上大睡。
有的时候我们讨论写文章,呵呵,讨论文学。她足够clever,她令我了无遗憾!同时她又令
我至为遗憾,因为她知道我们没戏。好象当时是她独个儿知道,我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
在我第一次去她那儿时,同车还有个同学。他知道了我的去向后还和我打趣。在靠近中午的
时候车到了,我在那个木质窗台已经古旧的小卖部门口下了车(我们黄昏去河边洗澡时经常看见
过路的农民在那里买东西,抽烟歇息,和店主人搭话),对面是电站的大门。下了人之后,长途
车一道烟地走了,这样的景象后来我在屋顶经常看到。
没什么可写了,说说那条公路吧。她比我小几岁,是高中学姐的妹妹。我和她曾一起坐车在
那段山间公路上往返...路外边的高山上,夏天雨后会有连续不断的小瀑布,一缕一缕的,坐在
车上,你会左右应接不暇。或者这样那个地方才取名叫百泉河,夏日有数百道泉水飞跃而下的河谷。
青春的记忆是永恒的。 200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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