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花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秦风发表时间:2009-07-02 23:45

  我收到顺丰快递的包裹已经两个星期了,我一直没有给她回音,她也没有问我,这一切是我预料之中的。她在那本《蝴蝶花》里夹着一张粉色信纸,这是她喜欢的颜色,上面有淡淡的香水味。

 
    我和她是在一次笔会上结识的,那是一本杂志搞的一次聚会,他们发了正式的邀请函,那个编辑说你不来会很遗憾的,考虑到还要和他们合作,我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就去了。
                 
    在这之前,我和她是在QQ上开始交流的,我们互相赏识。她的这本《蝴蝶花》在出版之前就和我商量着怎么选稿,排序,取名。因为她喜欢水木年华的那首《蝴蝶花》,我说你就取这个名字吧,很适合你的这本散文集的意境。她很高兴地采纳了。
                 
    我一直幻想着她可能长的是什么模样,后来她给我传来相片,跟想象的不一样,是另一种我喜欢的温婉,漂亮。她的文字一直充满阳光,同相片里的她一样阳光。我喜欢她头发扬起的模样,在海边,在街头,在公园,在卧室,让我嗅到了那个城市里夏天的味道。我开始编织一些想象。
                 
    我甚至幻想,在她童年的时候我就和她在一起,我们是邻居,我每天在窗前看着她进进出出。她告诉我很多她的童年故事时,我的眼前就会不经意地出现那些画面。她有一段忧郁的童年,她们家是个重组家庭,爸爸很爱她,可是她不喜欢妈妈,小时候,姐姐经常打她和妹妹,因为姐姐是个精神错乱的人,爸爸和妈妈的结合或许是个错,家庭矛盾的冲突不可避免,唯一的庆幸是他们的结合让她来到这个世界,而更多的时候,她想逃离那个令她恐惧的家。她的童年没有快乐,她希望自己能早点长大,然后离开。
                 
    那次笔会的地点巧的是选在了她的城市,我去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也是这个。可能是我们平时已经很“熟悉”了,所以,在我没到的时候她就告诉我已经帮我订好了房间。我到的那天,她邀请我先去她家坐坐,一个小女孩礼貌地喊我叔叔,我一看到她就满心欢喜,这个六岁的小女孩跟她实在太像了。这是她的小侄女,以前她也给我说过她姐姐的事,姐夫在一次事故中伤生了,姐姐受刺激精神错乱,很多时候她帮姐姐带女儿。
                 
    我参观她一个人住的小房子,我很羡慕她有自己的小家,精致又漂亮,装修一定动了不少心思。可爱的小侄女见有客人来就自觉地跑到外面玩去了,我听到她叫小女孩噜噜,“噜噜,记得早点回来。”
                 
    我们在笔会结束后,因为投缘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便一起去了海边,一起游泳,看着她在水里嬉戏。她白皙的皮肤,身体的线条圆润,穿着黑色的泳装皮肤更显得白净。我看着这张粉色的信纸,一直会想起与她在去年的八月里相处的二十六个小时,因为她就像在眼前,从会议中心出来,到海边到酒店到房间到最后去机场送我回自己的城市,我们没有分开过。
                 
    我们彼此爱上对方了,临别的那天晚上我们深情地抱住对方,她的眼睛告诉我,她爱我。可如今,我们却陷入了一场困境。
                
    那次笔会前,我把邀请函给领导看了,领导说你去吧,说不定能有好事呢。我明白领导的意思,我在单位好多同事给我介绍过对象,但基本上无功而返,我不适应相亲。领导说你的条件不要太高,我说我的条件不高,单身未婚,条件相当,有共同语言就行了。所以,我对那次笔会也是鼓着勇气去的。
 
    我想,这一定是她的玩笑,可是我编好的短信却迟迟没有发出去,连最简洁的“书收到。谢谢!”都没有发出,我乱了,也有些担忧。我摸出一根香烟点燃起来,我不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胡思乱想,我尽量找出许多事来搪塞自己,不得空闲。我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这样就可以让我的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正在播的是《潜伏》,我突然感到“潜伏”这个词太令人恐怖了,它可以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你绝对震慑的打击。我关掉了电视,需要安静。
                 
    这个城市的节奏不紧不慢,人们在黄昏的巷口卸下一天的烦忧。几个老汉摇着蒲扇围在一起认真地下棋,孩子们的滑板车疾驰而来,丢下一串清朗的笑声,年轻的伴侣手挽手走在巷口的尽头,他们的手里提着新鲜的蔬菜,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定格的模样,真实而悠长。不知道她的那座城,黄昏是淡定的,还是苍凉的。
                 
    我走出小巷,没有目的,不知何去何从,如果有一些是虚幻的梦境该多好。我没有跟往常一样约两个朋友出来听我唠叨,朋友们都在关注着我相亲的进展情况。所以,我不想听到他们对我说“你个疯子”。我孤独一人坐在那家咖啡厅的角落里,这里可以看到窗外的街景。我点了一壶“龙井”和一份卡布基诺,上次笔会时我和她就点的这个,她坐在我的对面,我们彼此交换着各自的过往,她曾经深深地爱过一个人,但是他们最终还是分开了。她说她现在也渴望有一份真爱的来临,可是又惧怕再次遭到世俗的遗弃。我有些不明白,问什么世俗,她只是笑着说,以后,你会明白的。
                 
    不同的是,这次我要的这两份都是自己喝,我的对面没有她。很快,卡布基诺就剩下一点点了,那是我故意留下的,我想多坐一会儿。服务生一次次地给我的“龙井”里添水,我喝出自来水味道的时候,我很知趣地离开了这家咖啡厅,我对它没有留下好印象。
                 
    城市的霓虹已经上演,车水马龙的街头让我有恍惚的感觉,我尽力分辨着哪些是真实的,哪些又是虚幻的。她在那张粉色的信纸上说的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此刻,我已有了答案,或者说我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我不愿意去承认,只是我真的介意了。
                 
    回到家里,我翻出她传过来的相片,依然是年轻的容颜,却潜伏着曾经的纷争和无尽的忧伤。我把粉色信纸再次打开,上面有她忧伤的决裂而柔情的梦想:
                 
    “我不愿意跟人说起我的从前,不愿意和陌生的朋友说我有孩子,不愿意在网上将我个人的过往说给别人,我心底终究还是惧怕的,我要的只是安静和平和,让我在无忧无虑中陪着我的孩子一起成长。
                
    很少人体谅我,很少人在意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的所有的艰辛和忧伤,他们只会在我伤口上撒盐,给我鄙视的眼神,给我散布谣言……我未曾掩饰,我只是没有主动说出我的过往,这也成了我的错。
                 
    以前的我,不敢承认这个小家伙的存在,其实是对她的不公平,尽管我是那么的爱她。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我的卑微。我带噜噜出去,别人觉得不可思议,我总是随口说,这是我姐姐的孩子。我这样说,别人很相信。如今,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让我的孩子受我童年时的委屈,我不要她象我一样的寂寞。我要把我所有的爱倾注在她的身上,在她身上,我看见了自己童年时的模样,就像是我不老的容颜。
                 
    我不想冒险,让我的噜噜去和另一个陌生男人相处。期间也有过心仪的人,他们收集我的经历,发现我是个有过婚史的女人时,表现得很诧异,进而托人向我说“对不起”,请我不要介意。我微笑着说不介意,却转过身去寻找我曾经的梦想,它们丢了,我或许再也找不回来。我怎能不介意呢。世俗的眼里容不得身背“离婚”标签的女人。我渴望有个安全的胸膛可以依靠,但是,这一切对于一个单亲家庭的女人而言却是如此的艰难。
                 
    这本《蝴蝶花》送给你,里面有我童年时遥远的梦想,我已经长大,我的孩子也需要长大,我要给她梦想,不要让我童年时的不幸在她身上上演。”
                 
    她的笔迹遒劲有力,刚毅中透露着淡淡的温柔。我想起常常和她在网上探讨书法的趣事,她说她小时候被爸爸逼着练字的情景,而我则批判庞中华的字过于古板。当然,这是一封夹在书里的顺带着的“信”,没有称呼,没有问候,却让我整整虚幻了两个星期。
                 
    我两个星期没有给她回音,我知道我已经介意她的过往了。她不过是个善良柔弱的女人而已,并不复杂,而我却复杂了两个星期。
                 
    夜深了,我翻开那本《蝴蝶花》,那是她的沧海桑田,她的童年和她的爱恋,还有那个遥远的梦想,在文字中浅吟低唱。这一刻,我读懂了我的心思,明白了我介意的是什么。我打开那本台历,兴奋地反复察看近期的安排,我要去她的城。我突然感到好久未有的轻松。我告诉她我要去她的城,短信发出去了。我要当面认真地告诉她,我很介意──为什么不让噜噜叫我爸爸。
                 
    我不想给她承诺,承诺一旦不能实现,就是谎言。我百度出《蝴蝶花》,音乐使夜色的空气灵动起来,飘出窗外:是否还记得,童年阳光里那一朵蝴蝶花,它在你头上美丽的盛开,洋溢着天真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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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于2009-07-02 23:51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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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梦如是 
  • 2009-07-09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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