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
2009年12月,因生计关系又不得不到郑燮的家乡去。那儿的工厂围墙内有一巨大高压电线架,上有大喜鹊窝,一对喜鹊每日清晨即站在自己家门前啼叫。
在哪个地方都可以睡上一觉,醒来照例听不到
童年的一声鸟啼。
工业时代把人们都唤出门,三五成群
扛着蛇皮袋,拖着行李箱来到异地的工厂。
工厂已经老了,而生产线上的工人
似乎永远只有二十几岁。
他们是灰喜鹊,是飞鸟也是留鸟
而我是冬天在大地上捡拾枯枝的鸟人。
鸟人,我这样骂我自己,在中国大地奔走
飞来飞去,始终留意着落叶乔木和电线杆上的
乌黑鸟巢。它也是一个家。
我爹娘住的破败瓦房,是我远在湖北的家。
瑟缩着,颤抖着,在中年的夜里愧疚着
为没能建设好我的语言国家,没能减少父母的牵挂。
这一行行建筑材料甚至不能用来安放好
我自己的身躯。它们断裂
掉在这里。
但我仍要说,我是我父母的喜鹊,是我们国家忠诚的
义务宣传员。他们也是。
他们来了,三五成群走进工厂大门,他们在打卡。
他们打出的时间正是中国的早晨八点半,或八点
他们贫寒地分布在所有可能的岗位上。他们是最有希望
带来好消息的人。他们是中国的喜鹊
但他们是中国的忧伤。
2009-12-20于沪边穷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