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写·吃·II

论坛:江湖兵器作者:猪发表时间:2010-10-24 06:05
 
家门口有棵柚子树,顶着围墙长。
最后把墙顶破了。叔叔直接拿砖砌上。变成墙里树。
这个好,直接踩着墙上就可以摘黄皮柚子吃。
挺大个的,剥去皮,一股苦香苦香的味道。
 
冰心写《小桔灯》。那是她家桔子品种不好,皮太厚。
我们那的桔子,皮薄籽少水多个大肉甜,做不成灯。
要做就是大个柚子灯。短蜡烛一插,烤得柚子皮喷喷香,我多次出现柚子皮可吃的幻觉。
 
后园里种着许多金桔。这是我们那的特产。
秋来果黄,随时想吃的时候,随手去揪。我嫌酸。不太爱吃。
如果晒干了,用糖熬过,做成小桔饼,我又嫌甜。
 
不过我爱吃柿饼。特别是上面一层白白的糖霜那种。
冬天降温之后,烧一壶沸水,冲上茶,抓着个结冰的柿饼慢慢嚼。很香。
 
(题外话:我们那乡间管冬天降霜后叫“打凌”,说起来跟说“达令”音近。搞得我每次看解放战争的电影,听到美龄叫中正“达令”,我就一愣一愣的)
 
奶奶爱做坛子菜。刀豆,萝卜,洋姜,土豆,红薯,辣椒,还有一些吧,记不清了。
靠着厨房门口,一长排放着。大致都是酸甜酸甜的味道。
刀豆略有苦味,萝卜有辣味,洋姜很脆,土豆棉,红薯要挑硬的薄的才爽口,辣椒泡来是炒菜用,单吃无趣。
 
这些东西都只能解馋,不能饱肚。
想吃饱还是得来货真价实的。
 
厨房挂着一串串的玉米。
傍晚,灶里总是留些余火,你掰根玉米丢灰堆里,出去转一圈再回来,找根火钳把玉米夹出来。
那时候,拿在手上烫得要抛来抛去,忙不迭地吹气。玉米烤得黑黄黑黄的。香喷喷的。
这种玉米只能一粒粒掰着吃,要是性急一口咬下去,万一玉米粒黏牙齿上,那就是沾着皮烫。
有时候,丢根玉米在灶膛里,出去玩又忘记了,就变柴火了,被发现是要骂人的。
不过,烧火一般都是小孩边玩边帮手的事,大人只管炒菜,隔着灶台嚷嚷:加把火。
 
煨鸡蛋或者鸭蛋也行,不过蛋容易炸。
经常就是迸开条口子,蛋汁流出来,沿着蛋壳烧成一块。
吃的时候,得看看有没有裹上草木灰。不然涩涩咸咸。
 
厨房里有个篮子,是专门放鸡蛋的。挂在房梁上。
有天晚上,我正睡觉,我堂哥把我推醒了,说:猪啊!你不是没看过老鼠偷鸡蛋吗?快来看!
我跟着他跑到厨房外面,隔着门缝,就看着灶台上两胖老鼠围着一个鸡蛋想招呢。
我小声问堂哥,它们怎么把蛋弄下来的?堂哥说:那还不简单,走房梁上跳篮子里,一扒拉,蛋就下来了。
我说:那不就啐了啊?
堂哥说:老鼠聪明得很,上面的老鼠扒拉蛋,下面的老鼠接蛋。保证不会啐。
 
那两只老鼠抱着蛋推啊滚的,一会就推到灶台边沿。
一使劲,蛋就掉下去了,顺着旁边的柴火堆,安全无恙地滚地上。
堂哥就进去了!拿着棍子一顿敲打,老鼠窜没影了。
我跟在后面抱怨:我还没看够呢!
堂哥说:屁!等你看够了,蛋都没了!行了,回去睡觉去!
 
我就回去睡觉了。
就回去睡觉了。
回去睡觉了。
去睡觉了。
睡觉了。
觉了。
当时脑子比较木。隔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
 
婶婶在那嘀咕厨房里放的吃的少了,堂哥说:那还不是老鼠偷了!扭头问我:猪,是吧?
我点点头。我看见了,有老鼠偷鸡蛋!婶婶就不再说什么了。
等我走开,回头一细琢磨:你说我堂哥半夜三更,啥事没有去厨房是干什么?
再说,那老鼠都被他赶跑了,鸡蛋怎么还会少?
 
我抽空拉堂哥到无人处问他:你是不是偷鸡蛋吃了?你一个人偷偷吃!都不叫我!
堂哥才说出家里的惊天大秘密。搞了半天,除了我和堂弟不知道这招,几个堂姐堂妹经常半夜溜厨房。
堂哥面容耸动地说:你知道吗?她们居然胆子大到半夜炒蛋炒饭吃!
啊?!蛋炒饭多香啊!
她们有一回还煮了半条腊鸭腿!
啊啊?!腊鸭腿多有嚼头啊!
她们还炒过小白菜,剩下的菜汁还丢腊肠切片做汤!
啊啊啊?!腊肠子配小白菜!我受不了啦!!!
最后,堂哥总结:她们太好吃了!我们不吃就太亏了!
我同意这个观点。
 
那段日子,隔三差五,我们就溜厨房去。
一般是等到夜深人静,堂哥溜我房间,伸手在我被子上一拍,我就赶紧爬起来。
两个人白天都看准了什么吃的放在什么地方。进了厨房分工合作,我给灶膛加火,他切菜放油下料,三两下炒完。
起锅盛碗后,我们躲后园子里吃完,把碗洗干净,再溜回去睡觉。
 
整个过程中,可以一声不吭。颇有默契。
他手往柜子一指,我就屁颠颠去拿油。他盯我一眼再盯着灶台,我就马上递过盐罐子。他对着我鼓起腮帮子“呼呼呼”,我就知道要赶紧加柴起大火。
就一次,他望着厨房进后园子的后门,我就……没看懂。直到他牙关里挤出个“冲”字。我就……还是没听懂。
他实在憋不住了,一溜烟冲后园去,我慌了,以为来人了,想跑。他又冲回来了,手里掐着一把刚揪的葱叶。
嗐!搞半天是“葱煎蛋”的“葱”啊。吓得我。
 
我一度提起,是不是把堂弟也拖下水。
他摇摇头,人多嘴杂,狼多肉少,两个鸡蛋,你一个,我一个,堂弟那人太实在,他一个人就得吃两个。
我想想也是,就没再动这心思,不料酿成大祸!
 
某夜,我跟堂哥正在厨房里忙活,堂弟突然进来了!
大家互相对望都是一愣,我正打算脸上一笑做个解释,就看堂弟撒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快来看啊!大哥二哥偷东西吃啊!
我们追他也不是,逃跑也不是!只能一声叹息:这人一淳朴到这地步,也是一种境界了!
 
当晚怎么被批斗就不说了。
关键是第二天,两人被绑在院子里,趴在长板凳上,结结实实挨了顿揍。
打得我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从厨房门口过。有心理阴影了。
 
到很多年后,有年我回乡,三兄弟爬山顶上回忆小时候的事。
吹着山风,吃着野果,我突然想起这事来了,就拿出来笑骂堂弟。
结果堂弟的回答让我和堂哥目瞪口呆——他就是堂姐那一伙的!早就跟着她们混吃混喝了。
那段时间,我们两男的进厨房,她们在外面就不好进来了,索性下一狠手,叫堂弟通风报信把我们卖了!
我K!我说堂弟怎么进来了呢?!
 
这帮娘们太黑了!
是娘们了,都结婚嫁人生孩子这么多年了,这个帐,没办法要她们还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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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于2010-10-24 06:16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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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咸鱼 
  • 2010-10-24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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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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