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写·房

论坛:江湖兵器作者:猪发表时间:2010-10-25 18:47
N年前,老家分前后五大块。
 
从路口进来,左侧先是一个果菜园子,右边一个池塘。然后是一个大房,左右伸展开去。
穿过这栋房子,是一个四合院,中间一个坪,坪里面是一株大柑橘,树下一口水井。
 
左厢房是伯伯的,右厢房是叔叔的,中间一排是公用,正当中的大屋里供着祖宗牌位。
墙壁上当中贴着毛主席、朱德和彭德怀,侧面墙上,一边贴关公和赵云,另一边贴观音和十八罗汉。
 
左厢房一直往后延伸下去,分别是堂姐堂妹们住的屋子,大杂屋A、左厢房正堂,大杂屋B,伯伯家的厨房、伯伯的药房、客人住的房间,大杂屋C,堆柴草的房,架瓦过道,牛栏……
后面还连着几间屋子,不停改用途的。很难定位。
右厢房则是堂哥堂弟们住的屋子,大杂屋D,右厢房正堂(其实是超大一个杂屋了),大杂屋E,叔叔家的厨房,大杂屋F,大杂屋G(貌似是专门放煤的),猪圈、大杂屋H、I、J、K、L……。
 
叔叔伯伯爷爷奶奶一般都住最前面的大房,因为进出方便。
到了晚上,大人一睡觉,隔着四合院里的坪,还有那么多杂屋,鬼才知道这帮小孩在后面搞什么。
这算是回答为什么小孩偷吃,大人不知道。
其实也能知道,不过都是从东西少了上面看出来的,或者是抓现场。
于是逼得我们小心谨慎,处处提防。
 
我爸总结:这样好,这样好,锻炼了智慧,提高了警惕。成长了队伍,发扬了传统。
也是,一帮老兵退了伍,转了业,还能干啥?跟小孩捉猫猫抓迷藏,可不真正老有所为,老有所乐?
 
这一大片房子过完,后面又是一个金桔园。
旁边再接一片菜地。再往后是孤零零一幢小房子。貌似说那是老太爷最早的房子,我们这么一大家子就从那么一间小屋子繁衍开来。
房子后面都是荒草,跳过荒草,直接就能上山了。
不过一般没人走,太陡峭了。除非是我们这些男孩爬山累了,懒得绕路回来,就连窜带跳直接走这下来。
 
多大的一片院落啊,现在基本没了。
九十年代后期,二十一世纪初,伟大的祖国洪灾泛滥,山上大水下来,摧枯拉朽,全泡上了。
泡得一周半个月的,哗啦啦就挨个倒了。能不倒嘛,都是土筑的。
 
我回乡的时候,想安慰奶奶,试探着问:你伤心不。
奶奶说:不伤心。以后猪有钱了,给奶奶盖更好的大房子!
我说:嗯!
 
再过得两年,我还是劳动人民,没暴富,没发达,我觉得奶奶可能住不上我给盖的大房子了。
春节里,初一早上,我早早起来,陪着奶奶烧香,奶奶给祖宗烧完纸,点好香,说:等奶奶死了,你盖的大房子记得给我留个房,我要跟你爷爷住一个屋。
我差点流泪,点点头:嗯。
 
房子院子倒了以后,叔叔、伯伯、我爸都在原址上先后盖了水泥楼房。
奶奶不爱住。老说还是以前的土屋木楼住着舒服。
我也不爱住。但是这是时代的变化,是需求的进步,我们没有办法改变。
真要住好房子,我们住在省城的房子里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回去呢?因为那里,那个小小的山村是我们的根。
 
奶奶也搬不走,离开那片山水就病痛连连。
爷爷去后,眼看着岁月无情,奶奶很快就要油尽灯枯,儿孙们却无计可施。
扼腕。
 
只能扼腕。时光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向前走吧!
怕啥!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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