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个《彼得·潘和彼得·肖》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胡联网发表时间:2011-02-23 11:08
也是《Ω》中的小说。不外传。谢谢
 
彼得·潘和彼得·肖
 
彼得站在窗台上,似乎有点犹豫。所有的星星都在眨眼,把他弄糊涂了,或许它们就是想看彼得的窘样。彼得的脸上闪过一点不自信,当然,只是头发丝那么细的一点,风一吹就不见了。他立刻又恢复起以往趾高气扬的模样,吹起了口哨。星星们从中听到了他的快乐,全都泄了气,北极星失望得几乎看不到了。
每个窗户里都亮着灯,有些窗户里甚至有几盏,五颜六色,都在偷偷跟彼得打着招呼。灯上面小心地罩着灯罩,那是怕被父母们看到。星星们尴尬样子,让彼得高兴极了,他得意地整理了一下披风,推开窗户跳了进去。“右手第二个路口,一直向前……”可第二个路口在什么地方尼?彼得没时间去想这些。
“啊,彼得,”一个小女孩子看见彼得从窗口进来,猛地从床上站起来,捂着嘴惊恐地看着他。被子上的书被掀落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吓了彼得一跳。小女孩从床上跳下来,跑到窗台前,伸出头向两边看了看,然后回过头,走到彼得的面前,奇怪地打量着他。
“你不是我弟弟,”小女孩说,“你是彼得·潘。”她从吃过晚饭就一直在等彼得·潘,可没想到从窗户上却跳进一个长得跟他弟弟一模一样的小男孩进来。如果不是彼得·潘身上的树叶披风,她真是分不出来。“你们长得可真像,”她轻轻嘀咕着。
“我当然是彼得·潘,”彼得走到书架前停下来,装得若无其事,他最不愿意别人说他忘性大。“你是谁?”他看了小女孩一眼,伸出手在台灯上取暖。但他显然还是忘记了一些事,他站得离灯太近,他的树叶发出了糊味。
“是我啊,玛格丽特,”小姑娘一把拉开彼得。“你会被烤糊的,”她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是吗,”彼得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可心里一点没底,“你是指春季大扫除?”
天啦,你真的忘了,”玛格丽特看起来非常失望,“我们还天天盼望着你来呢。”
“我们?”彼得对这种无意义的谈话有点烦恼,可又舍不得那股好闻的味。梦幻岛很久没有这样的气味了。他不停在书架前来回走动,树叶披风荡起来,哗啦哗啦响。
“你生气了?”玛格丽特问。
“谁生气了?”彼得一脸茫然,“你是说那些仙子吗,他们总是这样的。”
“喔,”玛格丽特放心点点头。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玛格丽特的妈妈站在门外,“玛格丽特,你还没睡吗?在跟谁说话吗?”
玛格丽特连忙拉起彼得躲进床上的被窝里,“妈妈,我们已经睡了。”
“我们?”
啊,是的,阿里巴巴、迈鲁尔夫还有阿拉丁……”玛格利特看着地上的书的封面,随口胡诌着,把头埋在被窝里,咯咯的笑声把被子撑得圆滚滚的。
玛格丽特的床非常有弹性,比起梦幻岛上那些草铺的床温暧得多。玛格丽特的妈妈的脚步声消失了,彼得在床上蹦跳起来。他抽出剑挥舞起来,对着玛格丽特的妈妈的影子拼杀。
“我妈妈已经上楼上,”玛格丽特说,“你已经刺不着她了。”
“可她的影子还没走呢,”彼得说。
“好了,我们说正事吧,”看着在空中不停转动的彼得,玛格丽特的头有点发晕。上星期的感冒还没有好彻底,她的喉头发痒,伸手抓过床头的润喉片,塞了一片到嘴里,“彼得,求求你不要再跳了,你快把床弄散架了。”
彼得停了下来,看着玛格丽特,“你在吃什么?”
玛格丽特张开嘴,舌尖上有一颗粉红色的药片。彼得把头伸过去,像个印地安人用鼻子仔细闻着,药片发出浓重的薄荷味。“闻起来像海盗的毒药,”他挥动手中的剑,把药片从玛格丽特的舌头上挑开了。
“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吃海盗的东西,”彼得扬起头说。
“你差点刺着我,”玛格丽特生气地叫了起来。
“没有我,你已经被海盗毒死了,”彼得说,“我是队长,你得听我的。”
看着彼得认真的样子,玛格丽特觉得有趣极了。彼得在空中来回飞动,右手握剑,向空中那些看不见的海盗进攻。你们要是看到彼得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和玛格丽特有同样的感觉,他真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
“嘿,你准备这样玩一个晚上吗?”过了一会儿,玛格丽特轻轻提醒彼得,床头的钟已经快十二点了。
彼得像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在空中停了下来,直接落在了墙角的玩具堆里。他费了好长时间才从里面爬出来,头上沾着几张糖纸,准是汤姆偷糖吃时把糖纸塞在芭比娃娃的身下。玛格丽特觉得彼得即可爱,又滑稽,怪不得以前的每个女孩子都喜欢当彼得的母亲。
“好了,我们走吧,”彼得毫不犹豫地跳到窗台上。
等等,”玛格丽特说,“我去叫彼得。”
我在这里呢,”彼得像个将军似地扬了扬脖子。
“不,我是说另一个彼得,”玛格丽特拉开了门,回头向彼得说,“你看到他准会吃惊,我马上回来。”
这是彼得第一次见到另一个彼得。从现在起,为了区别他们,我必须叫他们俩的全名了。
彼得·潘没有吃惊,而是呆在了那里,彼得·肖也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彼得·潘感到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下子想不起来。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一定。彼得·潘烦燥地在房间里走了几圈,终于明白了,对面站的是自己。然后,他举起了剑,向彼得·肖走去。
玛格丽特挡住彼得·潘,彼得·肖站着她身后,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好奇地打量着彼得·潘。
“你要做什么?”玛格丽特问。
“我要宰了这个家伙,”彼得·潘狂怒地说。
“为什么?”玛格丽特轻轻地问。
“他不能和我长得一样,”彼得·潘说,“这个世界不能有两个队长。”
“可是你跟他不一样,”玛格丽特说,“你有披风,他没有。他的脸上有雀斑,你却没有。”
彼得·潘仔细看着彼得·肖的脸,的确看到了几颗淡淡的雀斑散落在鼻子上。他一下子变得高兴起来,他的手下不会认错了,但他依然不放心,继续装得恶狠狠地说,“你不准学我说话,否则,我就用剑把你脸上的麻子挑下来。”他凶狠地比划着手中锋利的剑。
彼得·肖害怕地把头缩到玛格丽特身后,彼得·潘马上哈哈大笑起来。
不准你吓唬我弟弟,”玛格丽特严肃地说。
彼得·潘止住笑,收回剑。他才不关心彼得·肖呢,只要有玛格丽特在就好了,就让他跟在后面吧。
“我们走吧,”说完,彼得·潘一溜烟从窗台飞了出去,故意没给天上的星星打招呼。星星们失望地叹着气,全都打起了哈欠,闪烁得更利害了,仿佛很快就会睡着。
“等等,”玛格丽特在后面叫道,声音透着紧张,“我可还不太会飞。”
听见玛格利特的叫声,彼得·潘很快飞转回来,“你没有看巴里的书吗?这个大嘴巴可把飞的秘密告诉所有人了。”
“看了,”玛格丽特脱了鞋慢慢站在了窗台上,她向前伸出双手,闭上眼睛。她想着马上就要去到梦幻岛了,心中高兴极了,身体慢慢地浮在了空中。
这个时候,小家伙彼得·肖却已经稳稳地飞在了空中,彼得·潘吃惊地看着他。他紧张地张着嘴,口水从嘴角流出来,自己却还不知道。彼得·潘一直很骄傲,可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彼得·肖的确飞得很好。彼得·潘第一次飞行的时候,还摔过好几个跟头呢。
彼得·潘围着彼得·肖转了几圈,完全找不到他姿势上的破绽。彼得·潘不服气,于是像一支箭快速地冲上冲下,但彼得·肖出人意料地并没有刚才的胆怯,几乎把彼得·潘挤到一边去。
彼得·潘‘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彼得·肖,飞到了玛格丽特的身边。她在空中打转,找不着方向,如果再转几圈,玛格丽特会吐出来。“你牵着我的披风吧,”彼得装作轻蔑的样子。
“就像小朋友一起过马路吗?”玛格丽特明白了彼得·潘的想法,伸手抓住了彼得·潘。
“你说得不错,”彼得·潘带着玛格丽特在屋子里飞了几圈,然后大声叫道,“让我们过马路吧。”说完,拽着玛格丽特从窗子上飞了出去。玛格丽特的尖叫声实在太巨大了,惊醒了很多打盹的星星。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它们都捂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它们可不想自己的笑声被领导听见,怪罪它们上班的时候睡觉。
彼得·肖跟在他们的后面,飞得像一块小石头般稳定。彼得·潘几次快速地转弯,有时甚至躲进云层里,想让彼得·肖找不着路而哭鼻子,但彼得·肖总像个跟屁虫似地目不转睛地跟在他后面,彼得·潘一转头就能看到他。彼得·肖面无表情,然而转起弯来却相当熟练。
彼得·潘又重重地在鼻子里哼了几声,玛格利特听见了,关心地问他,“你鼻子不通气吗?哎,我真该带上感冒药才出门的。”
“我才不会生病呢,”彼得·潘骄傲地说完,带着他们继续往前飞。天还没亮,他们飞得太高了,身上感到非常寒冷,眼睫毛上的水珠冻成了串串的小珍珠。如果你现在用一把小锤子敲敲他们的腿,你会听到坚硬地像敲在水管子上发出的咚咚声。
玛格丽特的身体在发抖,彼得·肖的身体在左右摇摆,牙齿打颤,发出有节奏的“叮叮叮”的撞击声。
彼得·潘一直等待着彼得·肖坚持不住。他的打算是,在彼得·肖往海里掉,快落进水里的时候,他可以展示自己高超的飞行技术,把他拉回来。可彼得·肖晃来晃去,却不往海里掉,这让彼得·潘觉得很无聊。这是彼得·潘最无趣的一次飞行,他躺在云层上睡起觉来。
彼得·潘快睡着的时候,彼得·肖突然用力地拉着他飞了起来。一架巨大的飞机擦着他们飞过,尾部喷出的热气流把他们吹得东摇西荡,在空中不停的上下飞舞。
彼得·潘刚要说声谢谢,但想到彼得·肖跟长得如此相像,对他说谢谢就是向自己说谢谢,他才不干这种傻事呢。彼得·潘总是能找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所以,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没说过感谢的话。
天一会儿就亮了,他们的身上暧和起来。玛格丽特已经熟悉了飞行的技巧,不再担忧和害怕,她高兴地不停挥动双手,兴高采烈地绕着圈向前飞。
彼得·潘扯过一团飘过的白云,躺在上面。白云可生气了,但只是挣扎了几下,然后顺从地伏在空中,它怎么拗得过彼得·潘呢。彼得·潘像睡在舒服的草地上一样,翘起二郎腿,彼得·肖双手前伸的古怪飞行姿势,让他咯咯笑出声来,“傻瓜,你就不会别的姿势吗?”
彼得·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你再这样下去,到不了梦幻岛,你的手到就会变成两根木棍,”彼得·潘用脚踢着飘到身边的云彩,远处的云彩看到他,绕道躲开了。
听见彼得·潘的话,彼得·肖疑惑起来,试着收回一只手,却差点掉到海里去。无论彼得·潘再怎么说,彼得·肖就当没有听见。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发现自己的恶作剧没能成功,彼得·潘站起身体,直立着背着手向前飞去。
他们到达梦幻岛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岛上很安静,除了零星的几声鸟叫之外,没有其他的任何声音。他们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深沉的寂静,只是偶尔从远处传来舌头舐东西的声音。彼得说,那是野兽在河边喝水;有时又听到一种沙沙声,那也许是树枝在相蹭。不过,彼得说,那是有人在磨刀。西边的太阳正在下落,像个红色的气球,却和他们在家里窗台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岛上堆满了各种破旧的玩具,地上、草丛中、树木里,甚至在岩石与岩石之间,随处可见散了架的枪枝和依然冒着烟的大炮,汽车压断了洋娃娃的腿,飞船摔在了发射架上,甚至有几辆废弃的胆克和直升飞机,一半已经埋进了土里,一些植物从炮管里、从机舱里面长了出来,开出黄色的花朵,可螺旋桨依然在旋转,卷起巨大的气流。彼得说,岛上的风都是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刮起来的。海边的沙滩上全是各种各样的皮筏子、木船、吊桅帆船,远处模糊的海面上,黑黢黢地有一船巨大的船,像是停在他们的头上。
玛格丽特脸上显出疑惑的样子,“这就是梦幻岛吗?”也许是这个粗心大意的小男孩带错了路。
彼得·潘用剑在杂草中胡乱砍着,就像它们是他的敌人。剑有时碰在坚硬的石头上,蹦出一串串的火花,它们兴奋地说着“谢谢队长”,然后一溜烟跑掉了。
“是的,这就是梦幻岛,”彼得·潘有很多毛病,但从来不说谎。
“可是它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玛格丽特非常失望,快哭出声来。彼得·肖站在一旁,他的两只手臂像两根木棍僵硬地挂在肩膀上,左右晃荡。如果没有彼得·潘在场,他早就号啕大哭了。
“梦幻岛本来就是这样的,”彼得·潘耸耸肩,一付不在乎的样子。
“不是这样的,”玛格丽特终于哭出声来,“这里应该有印地安人,有吞下闹钟的鳄鱼,有快乐罗杰号的船长詹姆斯·胡克……还有图图、 尼布斯、斯莱特利、卷毛、冒出火光的‘长汤姆’和黑皮肤的虎莲……甜薯、椰子、烤小猪、马米树果、塔帕卷儿……还有漂亮的人鱼、小心眼的仙子,还有地下的家,还有那间小屋子……”
彼得·潘奇怪地看着玛格丽特,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得如此伤心。不过,他的心也突然被触动,变得难受起来。他转身看着彼得·肖,狠狠地举起手,像是要把悲伤发泄在彼得·肖的身上,他的手掌狠狠地砍在彼得·肖的手肘上。彼得·肖痛得弯在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两只手终于能动了,他冲上来,两只眼狠狠地盯着彼得·潘。
“你这个骗子,”他大声地向彼得·潘吼了起来,“这不是梦幻岛!”
这是彼得·潘第一次听见彼得·肖说话,他人不大,声音可真不小,吓得树林间的夜鸟们朴籁籁飞了起来,把天空都搅乱了,像一张擦过桌子的旧抹布,上面的米粒全都暗淡无光。天已经全黑下来了。
彼得·潘完全不明白这姐弟俩在说些什么。这不梦幻岛是什么?难道还有另一个梦幻岛吗?詹姆斯·胡克是谁呢?人们总是提到这个人的名字。
玛格丽特突然大声尖叫了起来,声音透着恐惧。彼得·潘冲了过去,看到一条蛇正从草丛中探出头来,向玛格丽特爬过来。“走开,小弯弯,”彼得·潘冲着蛇叫着。
蛇听话地爬开了,玛格丽特小心地站在彼得·潘的身后,“它叫小弯弯?”
“是的,它总是知道我在哪里,”彼得·潘说,“然后,跟在我的身后,把我走路的痕迹抹掉,这样就没人知道我在哪里。”
“好难听的名字,没有蛇的名字叫弯弯的,”玛格丽特说。
“蛇的名字应该叫什么?”
“叫尤蒙刚德、旦巴拉、阿格忒斯或阿悉……”
“我觉得这些名字不如小弯弯好听。”
“才不是呢,”玛格丽特说。
直升飞机刮起的风一直呼啸着,天气又开始冷了下来。“我想回家去,不想呆在这里,”玛格丽特后悔地说。
彼得·潘奇怪地看着她,“可你才刚来?”
“我害怕极了,”玛格丽特说。
“你害怕吗?”彼得·潘问彼得·肖。
“我才不害怕呢……”彼得·肖耿着脖子大声说,他知道彼得·潘想听自己说害怕。
“好吧,我们走吧,”彼得·潘说,带着姐弟俩向岛上走去。
“我不想走了,我想飞回去,”玛格丽特说,“妈妈肯定在担心我们呢。”
“没法飞回去,”彼得·潘说,“风会把我们刮到海里淹死。”
“这可怎么办?”
“跟我来,”彼得·潘说,“我知道什么地方有好吃的。吃点东西,睡个好觉,你会感觉好起来的。这个岛上有很冒险的事情,你一定会喜欢的。”
“冒险?”彼得·肖的眼睛发亮。
彼得·潘走在最前面,玛格丽特走在中间,彼得·肖拾了一根大木棍,走在最后。他双手端着棍子,像个特种兵似的四下张望,一边后退,一边观察着后方。这样没走多远,彼得·肖就摔进了一条小沟里,全身上下全湿透了,透着难闻的肥皂水味。
彼得·潘把彼得·肖从水沟里拉起来,彼得·肖哆嗦着,打起了喷嚏。
“再这样走下去,我们要么摔死,要么冻死,”玛格丽特说。
“对了,你提醒我了,”彼得·潘把手中的剑插回身上,从披风里拿出一个魔法棒,嘴里念道,“温咖癫啦唯啊萨”。
他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火炬,林中深处也飘浮起了许多的灯笼,五颜六色,把天空照得像一块彩色玻璃一样。
“这是让东西飞起来的咒语,”玛格丽特叫了起来,仿佛彼得·潘犯了一个很大错误。彼得·潘不在乎地耸耸肩膀,他可不知道谁是哈利·波特。
玛格丽特没再说什么,彼得·肖从肥皂水里爬出来后,一直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他们的影子被灯笼照得像白色纸片一样,每一片都一模一样地飘在空气中,包围着他们,玛格丽特感到自己像走在妈妈的梳妆镜中间,不停地转来转去,全是自己的影子。
“彼得,”玛格丽特说,“快让它们走开,它们会把我们变成洋葱的。”
听到洋葱两个字,彼得·肖马上变得眼泪汪汪。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山洞前面,天空中飘浮的巨大火把把洞的前面照得如同白昼。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战场,无数的死人躺在地上,脑袋、四肢随处都是,枪、炮、火箭筒,还有被炸毁的没有炮台的坦克、大炮和装甲车,像山一样堆在他们的面前。玛格丽特和彼得·肖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脸色发白,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彼得·潘抽出身上的剑,用剑尖在一个死人的身体挑起一个铭牌,递给玛格丽特,上面写着“美泰玩具公司”。
彼得·肖捡起一把美式汤姆逊冲锋枪,一抠板机,一串子弹从枪口射出,打在洞口的岩石上,冒出窜窜火星,枪的后座力把彼得·肖推倒在地上。
看到彼得·肖狠狈的样子,彼得·潘开心地笑了起来。每次看见人们摔在地上的傻样,他总是要忍不住的大笑,露出一口珍珠般的乳牙。“像一头驴从楼梯口摔下去,”他总是这样说。其实,他从没过驴,梦幻岛上没有这种动物。小男孩都喜欢骏马、狮子、老虎,甚至鳄鱼、老鼠、苍蝇和蚊子,但没有驴。
山洞的前面是一汪池水,没有一定的形状,颜色淡白,十分可爱。然后,你把眼睛眯一眯,水池就现出了形状,颜色变得更加鲜明;再眯得紧些,那颜色就变得像着了火似的。
不过,这次彼得·潘没有说话,他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紧张表情。他飞过洞口前的小水池,吊在一棵灰色的藤条上,像一只蝙蝠倒挂着,向洞里滑去。他的披风垂了下来,口袋里的糖球、漂亮的石片、劲爆陀螺,还有一些纸飞机像雨点一样的落在水池里,水池里一条鲨鱼突然跃出水面,水花把彼得·肖和玛格丽特全身都浇透了。
彼得·潘站在洞口的石台阶上,大声唱道:
奥尼尔,回来了,
鳄鱼一定死翘翘。
鲨鱼奥尼尔点点头,摇了摇尾巴,卷起的风让水池边的大树东摇西晃,然后潜入水中不见了。
一个灯笼飘在前面给他们引路,它的火焰似乎快要熄灭了,不断地提醒让他们走快点。玛格丽特总觉得有东西在咬自己的脚,每次踩下去,得用力地抬脚才能走过,像是踩在沾乎乎的面团上。她想问彼得·潘,可叫了几声,他像是没有听见。
“我真不喜欢这里,”玛格丽特说,她身上的衣服湿着,又走在这似乎泥泞不堪的山洞上。平时下雨的时候,她最喜欢呆在家里,不喜欢在外面跑,她最怕她漂亮的鞋子和裙子上被粗心的小男孩弄上小泥点。
彼得·潘似乎迷路了,他说了好几次“应该从这里拐弯”的话,可每次经过时,又被他自己否定了。灯笼依然唠叨着让他们走快点,它说自己真的饿坏了。
终于,彼得·潘高兴地叫了起来,他兴冲冲地飞进一堆草地里,然后把草推在一边,那里居然是一道亮晶晶的大门。他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玛格丽特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么悲伤的哭声,你要是听见,也会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彼得·潘就这样哭着走了出来,双肩抽搐着,无助的声音让他的披风掉下泪来。
“怎么了,彼得?”玛格丽特最不愿意看到小男孩哭泣,于是轻轻地抱住了彼得·潘。
“阿沙,一定是阿沙,他偷了我的蛋糕,”彼得·潘说。
“阿沙是谁啊?”玛格丽特拉着彼得·潘的手,温柔地看着彼得·潘。多么可怜的小男孩啊,她在心里这样说。
“他才不可怜呢,”彼得·肖突然说。玛格丽特看着他的弟弟,明白他听见了自己心里的话。
“不准这样,彼得,”玛格丽特大声说。
彼得·潘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喔,我是说我的弟弟,”玛格丽特解释道。真麻烦,怎么都叫彼得啊。
彼得·肖突然狠狠地踩了玛格丽特一脚,他又听到了姐姐心里的话。
“哎,”玛格丽特叹了口气,“要是我能做蛋糕就好了。”
两个彼得听了这话,心里都觉得高兴。彼得·潘止住哭泣,重新变得骄傲起来。他认为自己应该把蛋糕从阿沙手里抢回来,晚了的话,蛋糕会被这个三头怪吃光了。于是他抽出剑,向洞外飞了出去。
当玛格丽特和彼得·肖跌跌撞撞从洞口钻出来的时候,彼得·潘已经和一个怪物打在一起了。灯笼在洞口晕了过去,啥也不知道了。
彼得·潘一看见姐弟俩,就急忙在空中喊到,“你们俩别站在一起……”
三个头的怪物,只有一个短小的身子,两只手里拿着绿色的像剑一样的带子,啪啪地抖动着,向彼得·潘打去。彼得·潘在空中转着圈,狠狈地翻滚着。玛格利特把彼得·肖推开,站到了有一丈远的地方,彼得·肖不解地看着她。
“还要远,越远越好……”彼得·潘边跑边喊,怪物把带子向他扔了出去。带子从彼得·潘的头上飞过,击中水池边看热闹的一棵大树,“啪”的一声轻脆的响声,带子绕在大树身上,缠得紧紧地。大树开始大笑起来,然后慢慢地瘫软下来。
“啪啪圈,”彼得·肖吓得脸色苍白,他可是知道啪啪圈利害的。幼儿园里,当小男孩们在手腕上拍打啪啪圈的时候,老师的脸上总是露出痛苦的神情,因为她们说的话被啪啪圈打得粉碎,比灰尘还小,没有人能够听到。彼得·潘趁怪物从身上拿另一个啪啪圈的机会,用剑不停地刺向怪物的身体,三个头惊慌地叫了起来。
“李维斯特,跑。”
夏米尔,上。”
“阿德里曼,快。”
有时候,头多了真不是件好事,你永远不知道该听谁的。三头怪阿沙现在的情形就样,身体不知道向何处去,于是在空中打转。彼得·潘抓住时机,一阵猛刺,把怪物身上的衣服刺穿了好几个洞。也许还刺着肉了,三张嘴痛得都歪在了一边。
这时候,小男孩彼得·肖也勇敢地冲了上去,阻住三头怪的去路。他手里拿着一枝冲锋枪,枪口冒出一串串子弹。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彼得,三头怪真是吓坏了,想躲进水池里,可是大鲨鱼奥尼尔一直下面张着嘴等着他们。
如果彼得·潘在这个时候小心一点,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他太得意了,完全没有留意到彼得·肖忘记了自己的提醒,跟自己站在了一起。彼得·潘骄傲地举着手中的剑,他要听三头怪大声地求饶。一般来说,无论谁求饶,他都会现给他们一次机会的。如果他们足够大声,他也许还会把啪啪圈还给他们。
三头怪本来是真的要求饶的,他们大声叫道,“彼得……”
“哎。”
“哎。”
两个人同时都答应了,啪啪圈自动地从三头怪背上飞了出来,“啪”的一声,拦腰把两个人捆在了一起。哎,这下你们知道了吧,人们叫你名字的时候,你千万不能随便回答,否则,你也可能突然被啪啪圈捆起来。彼得·潘和彼得·肖就这样被捆在了一起,剑和冲锋枪都掉进了鲸鱼的嘴里,他开心地嚼了起来。
三头怪高兴地向两个彼得冲过去,玛格丽特从下面飞了上面,她的肩上扛着一支火箭筒。这可不像一个女孩子的行为,要是她讲给她的同学听,他们一定没人相信。
“快把啪啪圈解开,”玛格丽特的手抠在扳机上,可她并不确定是否能够发射。
“别这样,”三头怪一边说着一边后退。
“快把啪啪圈解开,”玛格丽特又说了遍。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可没人能解开啪啪圈啊,”三头怪说。
玛格丽特后来一直后悔,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抠动了扳机。她的妈妈总是宽慰她,也许是紧张吧。“可是如果我不抠板机,或许三头怪已经把啪啪圈已经解开了。”她总是这样说。
“可是,”妈妈说,“你不是说他们最后说,‘没人能解开’吗?”
火箭弹带着呼啸射了出去,三头怪被挂在火箭上,在天空中留下一个奇怪的问号形图案,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火箭弹后座力把玛格丽特弹到了很远的一棵树上。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彼得·潘和彼得·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张宽宽的橡胶带把他俩从腰上捆在一起,他们就像是一个弹簧合页,如果用力,就可以打开。可如果不用力,就会弹回去变成背靠背的情形。
玛格丽特仔细看着那根坚韧的带子,用一块碎玻璃瓶片使劲割着带子,可带子上完全没有留下痕迹。她差点弄伤自己的手。
橡胶带上,印着一串数字,数字下面是一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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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26365751874520219978646938995647494
2774063845925192557326303453731548268
          5079170261221429134616704292143116022
2124047927473779408066535141959745985
          6902143413
(唯找到两个数相乘得此数者,方可解此啪啪圈。)
玛格丽特看到这个,放下心来。在她看来,做乘法对她爸爸来说是小菜一碟。她的父亲是中学里的数学老师,最利害就是做数学题。彼得·肖也向彼得·潘保证,等回到家里就让自己的父亲把啪啪圈解开。于是,彼得·潘又开始高兴起来,尽管两个人捆在一起不方便,但还是在梦幻岛上完成了很多别人难以做到的冒险。有时候,正是因为两个人被捆在一起,才能完成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像那次在流囚岩上,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刚好有四只手四只腿,否则还真不能战胜强大的卡尔维诺的章鱼。
然而,让玛格丽特失望的是,她的父亲也无法找到那个的数的两个因子。她的父亲趁着学校放假的时候,去到剑桥找到伟大的数学家阿蒂亚,他坦率地告诉他们,他也无法做到这点。不用说,这样的结果,让玛格丽特和两个彼得都非常失望。不过,不久之后,他们就变得习惯了,并从中发现了乐趣。比如,他们会把脸涂成不同的颜色,在玛格利特的那些打扮奇特的朋友们(她们已经长大了)用手拧某个彼得的脸的时候,趁她们不注意,快速地转过身子,让另一个彼得吓她们一跳。久而久之,那根橡胶带子在两个人每天的拉扯之下,慢慢地变长。在彼得·读小学的时候,橡胶带已经能拉到几米长,可以让一个彼得进厕所的时候,不至于让另一个也必须跟进去。彼得·肖每天背着彼得·潘去上学(彼得·潘永不长大,个子就比彼得·肖小了很多),同学们给彼得·肖取了个绰号,“树袋熊”,他经常为此闷闷不乐。反而是彼得·潘很快适应了这种生活,不停和彼得·潘的同学们玩着游戏,他们也挺喜欢他可爱的样子。慢慢地,那根带子可以被拉到几十米长了,当彼得·肖和同学们上课的时候,彼得·潘就一个人呆在操场上。如果你这个时候到彼得·肖的学校里,当教室里传来读书声,而操场上没什么人的时候,你就会看到一个小男孩,披着树叶和树浆做成的披风,和苍蝇、蚊子、青蛙、扔得到处都是的纸片和从玩具上掉下来的奇形怪状的发条一起,在学校的围墙上捉迷藏,或者握着用竹子做的剑,带领着全操场上的蚂蚁和空气进行世界大战。这是欢乐的时光,每个老师从办公室的窗口看到这个景象,都会热泪盈眶。可彼得·潘从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哭,他只会在下大雨的时候,才会无聊地坐在过道里,满脸的哀愁。
彼得·肖读中学的时候,彼得·潘已经可以不用跟着去学校了,因为橡胶带子已经可以拉到一公里了。彼得·肖的家离学校并不远。当彼得·肖上学的时候,彼得·潘就一个人在院子里玩,或者爬到树上变成印地安人,瞭望着马路上的衮衮杀机,或者躺在院子的木凳上,把自己想像成埃及金字塔里的木乃依。当彼得·肖回家的时候,尤其是他睡觉的时候,彼得·潘就可以溜达到附近的公园里,每次他看到那些大树和树上的仙子,偶尔会想起梦幻岛,他会变得闷闷不乐。不过,这个时间通常很快就会过去,他又变得跟重前一样,跑到每一个婴儿车的面前,看是不是有婴儿从里面掉出来。唯一的例外,是彼得·肖跟朋友一起出去看电影时,他还必须跟着去,因为这个时候,彼得·肖通常会跑到父母找不到的地方,这距离可早超过一公里了。这个时候,彼得·肖往往会显得不太高兴。他总认为自己是个大人了,不能总有一个小男孩像个尾巴跟着自己,他基本不再跟彼得·潘玩耍,看到他,也只是摸摸他的头,叹一口气。
上大学的时候终于来到了,彼得·肖如愿以偿地离开了父母,到了很远的地方。他再次把彼得·潘带上,不过一下飞机,他就把这个小男孩扔在了路旁的森林里。这个时候,橡胶带已经可以拉开几十公里了,因此,除了到另一个城市去,彼得·肖基本不用理会彼得·潘。彼得·潘孤独地一个人在公园里、地铁站、房顶上和恐怖的森林里,像往常一样开心地玩耍。如果有一天你在地铁站,看着面前一群一群的人,不明白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你通常就会看到一个小男孩孤独地坐在地铁最尽头的凳子上往一个可乐罐扔石头子儿,他就是彼得·潘。你不要打扰他,也要节制自己的眼泪。
博士毕业后,彼得·肖成为了一个数学家,他的内心深处依然想解开自己身上的那个束缚。他在麻省理工学院找到了一个工作,他把彼得·潘和自己的书籍装进箱子里,带到了这个城市。当他把彼得·潘放进箱子里的时候,发现彼得·潘的树叶披风已经破旧不堪,很多地方已经干枯碎裂,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掉。他眼睛潮湿了,并极力地克制才没有哭出来。彼得·潘假装睡着了,看着这一切,闭上了眼睛,避免自己笑出声来。说实话,他觉得长大的彼得·肖相当古怪可笑,一点也不好玩。
这一次,彼得·肖没有把彼得·潘随便扔在旷野里,而是把他带到了他自己工作的地方。他对他的同事解释说,彼得·潘只是个玩具,因此他们同意他把它放在办公桌上。但彼得·潘对于他的这种说法,非常不满,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肚子里塞满填充棉,装着电池和喇叭的玩具,他在办公室里的每台电脑上都撒了一泡尿,于是,彼得·肖不得不向主任要了地下室的钥匙,把他关了进去。偶尔他会来看看彼得·潘,给他带一些糖果,还把他的披风用透明胶布牢牢地粘在一起,让他又可以在天空中自由飞行。有时候,他会心不在焉地嘀咕一句,“我会尽快让你回到梦幻岛。”
梦幻岛?彼得·潘听到这个词,已经想不起是什么地方了。为什么要把我送回梦幻岛呢?他感到很奇怪。
有一个叫温迪的老奶奶,每天给彼得·潘送吃的。她每次看到他,总是哭个不停,一个劲地想把他搂在怀里。彼得·潘总是飞得高高的,让她够不着自己。看着温迪老奶奶奇怪地抹着眼泪,彼得·潘快乐得哈哈大笑。
地下室昏暗、潮湿,空气中充满机油和霉腐的气味,如果一个人不习惯,刚进去时,这气味会让他发呕。从电子管时代、晶体管时代计算机上拆下来的奇怪玩意儿,堆满了房间。开着盖子的木箱子,里面全是陶瓷电容,地上也全都是。一大堆的油浸式电容,好几千个,放在纸箱子里堆在门边。还有一些电子管的收音机、直流电源和功率放大器,一个电子管测试仪,一个巨大而笨重的一个三十伏直流电源,内部结构很紧密,很结实的样子。一些冒着银光的电子管上面粘满老鼠屎和尿渍。左侧一间小房内放着一些塑料箱、椅子、折叠床、蛇皮袋、铁管等杂物。
各种颜色的陶瓷电容,立起来的时候,像没有头的企鹅,彼得·潘把它们称为“无头企鹅纵队”,而把透着金属光芒的铝外壳包装的油浸电容叫做“光头大军”。彼得·潘举着用铁片做成的剑,指挥着两个大军在地下室里进行全面的战争,他根据战况的变换,随时加入一边,使得两边保持均衡。激烈的战斗在刚开始时总是能吸引老鼠、蟑螂还一些从小窗口溜进来的飞蛾们的注意,它们饶有兴趣地在一旁观战,偶尔也参加进去。比如,一只机灵的小老鼠会从纸箱上咬吓一块,把它拖着“光头大军”的必经之路上,让它们无法通过。然而,日复一日的一成不变的战争,最后让所有的观众都失去的兴趣,几只瘦骨嶙峋的老鼠躺在一旁睡着了,只有彼得·潘站在由木箱垒成的瞭望塔上,用纸筒做成的望远镜密切关注着战况的发展。这个时刻,你可以从他专注的神情中,看出他是快乐的。
偶尔,有人会进入地下室。通常是又放进一些废弃不用的玩意儿,像一些主板、机箱以及坏掉的硬盘等等。每次这个时候,彼得·潘都会一身忽哨,让他的大军偃旗息鼓,就地卧倒,让地下室恢复往常昏暗、肮脏的样子,那些人就会扔下箱子,转身就走。
彼得·潘就这样在地下室里,快乐的生活着,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两个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起来,他们手里没有抬着东西,这让彼得·潘从箱子缝里多看了他们一眼。他的心,像突然被什么触动了,第一次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而所罗门是对的——对我们多数人来说,第二次机会是不存在的。我们来到窗前时,已经是“闭门”的时候了。铁护栏永远封闭了窗口。
 
注:1. 彼得·肖,Peter Shor,大数分解量子算法发明者
   2. 阿沙,RSA,公钥加密算法,由Ron Rivest(李维思特)、Adi Shamir(夏米尔)和Leonard Adleman(阿德里曼)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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