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面风霜(外篇)之执子之手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草草收场发表时间:2011-11-26 21:03
——写在锡婚
 
 其实DJ和我一直都把那天算是我们结婚的正日子,至于后来的领证只是履行一下法律程序而已。
 
十年了,我一直都忘不了那天。
 
搬出集体宿舍其实是DJ的家人做的决定。从开始她的家人以及那些到今天仍然觉得出了二环就是郊区的姑姨们对于我们俩在一块儿是强烈反对的。因为我是个穷小子,因为我是个外地人,也因为我们早早地就住在一起的行为碰触到了那辈子人心目中无比神圣的伦常底线。事实上那个时候貌似所有DJ身边的人都不看好我们俩,直到一年多了以后在某个商场里偶遇她的一个同学还跟DJ惊呼怎么还是他啊还没换呢……7月份DJ毕业后在白颐路上的一家物业公司找了份工作,经济上宣告彻底的独立,她的家人在大半年里使尽浑身解数,发现想把我们拆散这个念头儿越来越难实现了之后,基本上就已经开始默许了这段姻缘,接下来就越发觉得一个女孩子总往男生的集体宿舍里跑终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就提出来我们必须要搬出来自己租房子住。
 
那一年恰逢我的本命年,运交华盖,各种逆事不期而遇接踵而来推挡不开,搬出来的时候我刚刚换了那年的第三份工作,穷的叮当山响,惘然不知未来在哪块红尘里飘荡,对于婚姻更是毫无把握。只是因为生性耿拧,不识变通,早早地就在心中立了一份儿心——这辈子,只要是DJ愿意,就是她了。至于DJ为什么能那么笃定地觉得跟我在一起即便只有一碗粥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全部都给她,并为此选择跟着我这个性格暴躁不善言辞粗鄙无端毫无前途可言的死胖子,说实话到现在,我也没怎么搞得很清楚,可能是因为单纯,也可能就是个命吧,人跟人之间,好多事儿,说不清楚。
 
那是个周日的上午,我们去看了几天前中介帮我们找的那间在增光路上的房,本来他们说会帮我们把屋子修整利落的,可是过去才发现墙上的漆依旧是补丁一般,厨房的热水器依旧是坏的,我实在忍不住对中介的人发了脾气,说这房子我们不租了,让他们把押金退给我,DJ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暴跳如雷……
 
中介肯定是不会把定金退给我的,最后说让我再看其他的房,然后傍晚前,又看了马路对面不远的一个叫扣钟北里小区进门西手二楼的一间一居室。房东是一位有些温文的中年男子,开着辆很少见的青绿颜色的帕萨特。房子是那种很老式的居民楼,有点类似于国外的那种汽车旅馆,走廊在外面,是露天的。一进门是一个小小的门厅,右手是厨房和厕所,厨房里左手是案板,案板过去是灶台,灶台再过去是水池,水池的上方是一台很老式的燃气热水器,热水器的右侧,靠近走廊的位置有一扇窗,纱窗上是厚厚的一层炒菜形成的油泥。门厅的地上铺的是那种地板革,在厨房和厕所对应的位置并列放着一台雪花牌非常老的立式冰箱和小天鹅全自动单桶洗衣机,洗衣机的触摸按键上的塑料膜已经有些起泡。冰箱和洗衣机原本淡淡的绿色都因为年久而泛起白黄,从门厅再往里是卧室,卧室面积应该有30来个平米吧,进门右手是一个简易的双人床,床再往里是两个对开门的柜子,柜板已经能够有些破损,床对面的地方那个有一个带玻璃的平柜,平柜上面是一台14寸的只有8个台的老日立彩电,平柜侧面有两把旧椅子,椅子往里,是一张折叠起来的圆桌,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其他摆设,因此显得有些空旷。对着门庭是一个小小的阳台,堆了一些杂物,夕阳透过那些杂物投射过来,在水泥地面上形成一些斑驳的光影,窗前对面,隔街就是偌大的一个菜市场,傍晚时分,人声鼎沸……
 
我有些惴惴的问DJ这屋子成么,DJ有些认命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跟房东说1500的价格有些高,能便宜些么,房东看了看我们,问你们想多少钱租,我说1300,房东说你再加些,DJ说那就1350吧,房东也有些莫可奈何,说1350就1350吧。于是签合同交钱拿钥匙然后回到花园村把我仅有的一些行李搬了过来……然后给大梦打电话说猪头我搬到你对门儿了,然后天地电话来说子奇有些失落,让找个时间回去一块吃个饭……事实上,一直到今天,我都因为那天而心怀些许愧疚……
 
那个一居室是我们的第一个家,住了整整一年。期间,房东给换过一些家具包括床、柜子什么的,那年开春儿的时候电话来说家里有亲属来京探病没有地方住问我们肯不肯把房子让出来被我们言辞拒绝后也没说什么,其实他人很nice,平素里基本上不会打扰到我们。热水器需要换电池了,我说原来维修的时候把换电池的口给堵住了他就在电话里满不在乎的说那你看着弄吧如果需要砸墙你就砸墙……
 
话说,用我们东北话讲,这算顶门立户过日子了,就不能再像住集体宿舍那么对付了。白手起家,几乎所有的东西都需要从头置备,锅碗瓢勺被褥枕席柴米油盐针头线脑……
 
那时候我们上班的地方都不远,骑车20分钟的距离,又不怎么加班,所以基本上每天都自己做饭,年轻人没经验但是有好奇心,DJ不知道从哪儿划拉了一本老旧的菜谱,晚上没事儿的时候就一边看电视一边翻看菜谱,看见一些简单易行食材常见的菜品就说唉要不明天晚上我们吃这个吧,反正门口儿就是菜市场,第二天谁先下班谁就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来做饭,话说,那会儿我做的糖醋里脊无论品相还是口味都还真的算是不错,那本菜谱儿没多久就被我们弄得染满油污更是在后来的某次搬家中遗失了否则定可作为纪念品予以保留。
 
有段日子,DJ每天记账,买菜多少钱,坐车多少钱,买衣服花了多少钱,连着记了几个月,发现变化不大,每个月肉蛋菜水果齐全的吃喝基本上也就7、8百块的样子,到后来索性就不记了。
 
那个社区生活氛围很浓厚,各种生活设施很便利,我们楼下就是一个蛋糕房,有非常好吃的蛋挞卖,可惜后来搬走了,蛋糕房的对面是附近最大的菜市场,菜市场门口是卖奶卖蛋的,然后再往旁边是一溜的街边小摊儿和饭馆儿,靠近街口的有一家买香酥牛肉饼的,摊儿主擀肉饼的时候小擀面杖在指尖飞舞杂耍一般,牛肉饼煎的酥脆喷香,是我们两人的大爱,甚至一度我们都想去偷学这门儿手艺自己也摆个摊儿以此为生了。牛肉饼摊儿的另外一个方向上,街边零散这收纸箱的,摆棋摊儿修理自行车的和卖水果的,街边通常停满了对面国家开发行宿舍小区的各色车辆,周末下午去买水果回来的路上,总会停着一辆灰色的福莱尔。车主应该是个女孩儿,满车各色卡通贴纸,DJ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盘桓很久,然后向往地说GG我们啥时候能有辆福莱尔就知足了……
 
开春儿的时候,DJ换了一份儿工作,在金融街,干了不到三个月,又在我的反对下去了HW。于是就开始忙起来了,经常性地出差,也经常性的在半夜熟睡中被老板的电话叫醒然后起床打车去单位加班。在她去HW之后没多久,我在帮上司盘完了整整一屋子4万多张通讯卡产品的库存之后又一次失业了。在家呆了一个月,找到了朝阳门外的一份儿工作。后来那家公司换到了北三环,于是每天骑车一个小时去上班,途中一般会路过后海那片儿。
 
到如今我仍能记得那个情景,春夏的密雨里,什刹海边儿杳无一人,湖面上空舟自摆,湖岸上曲径通幽,停车驻留,垂柳静绿下偶遇护国寺的孤单僧人远远地合了双手跟你点点头,顿会让人觉得在世事凄凉中心头没来由的一暖,然后在那密雨里两眼迷蒙……在北京唯一一次迷路也是在那附近,某个华灯初上的冬晚,在什刹海西岸的那些缠缠绕绕的胡同里,在满鼻子羊肉飘香里和满眼人潮涌动的老旧皇城,我,彻底地找不着北了。
 
少年心性,虽是贫贱夫妻,却也能够在平淡的生活中寻找诸多的有趣来。
 
因为是旧社区老屋子,鼠患横行。对于这类东西我向来不怎么在乎,DJ却怕的要死,看见之后整个人就跟受了惊吓的猫儿一般连毛发都竖立起来脸皱的跟包子一样在床上乱蹦让我惊叹女人啊真是奇怪的生物……曾经有一只很轴的小老鼠把我们的屋子当成了通行小区内外的捷径,每天午夜往来于走廊门厅卧室阳台这一条线路上却基本上不做些许停留,有的时候顺手关门堵住了它的必经之路,这家伙也不知道另寻路径却发了狠地挠嗑木门,我一向觉轻啊,不堪其扰,就起床闭着眼睛摸索着帮这小东西开了门任由它一溜烟儿似的穿过卧室奔向阳台,然后径自打着哈欠回床睡觉去而DJ对此却毫不知情……那个时候DJ基本上是个睡鬼,工作不怎么加班也从来不熬夜的人经常在周末的时候睡到日上三竿。有时候时候睡美了半夜起夜的会迷迷糊糊大着舌头问我GG你知道闷得儿蜜是什么意思么然后一头栽倒继续大睡留着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琢磨老半天这家伙是怎么了。
 
周末天儿好的下午,打开所有的门窗,用大拖把仔细的拖一遍地,通身时汗后泡上一大杯茶,拉着DJ依着走廊的栏杆,看院子里来往的各色人等。院子里有一家人养了几只大兔子,后来又养了一只一丢丢大的小狗,那家的主人就撺掇那只还没有兔子大的小狗去满院子地追那些兔子追的鸡毛鸭血乌烟瘴气……
 
有的时候大梦两口子会叫我们过马路去他家聚餐,一帮子人会喝些小酒儿,然后在餐桌上各种打屁。子奇几乎每次必到。天地这个懒家伙就很少出现,后来索性也就不叫他了。那时候北京查暂住证查的还很厉害,甘家口那一带更是被查的热点地区,每次子奇走的时候我们都担心他会被查,结果这孙子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在长得太像好人了,貌似从来没查到过。子奇到过我们的那间房子,看着斑驳的墙漆和那些破旧的家具,这个王八蛋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像个兄长似的义正言辞地对我说,你就让你老婆住这破房子你他妈的将来要对得起她啊……
 
那年冬天吧,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2P,那个原本我很看好的故事只有开始但最终并无结果,也是造化弄人……
 
在那家地产中介公司上了有半年多的班儿,快到年底的时候,公司的业务依旧不见起色,我萌生退意,正巧看见一家大型民营零售企业的母公司在招研究员,就尝试递了份儿简历,半个月后,我去那家公司报到,至此,两年多脚不点地的奔波颠沛总算能够暂时的告一段落。老话讲成家立业,我还真算是成家在前立业于后。
 
在那屋子住满一年之后,DJ在单位申请到了一间宿舍,我们搬离了那间老屋。搬离的时候,我们俩的家当装满了大大小小20来个纸箱。之后的一年多里,因为单位宿舍的租期问题,这些纸箱随我们先后辗转于西单、阜成门和大红罗厂,其中很多,因为忙碌,根本就没有被打开过,直到后来我们搬到沙子口自己的房子里,以至于后来我们会发现有些里面甚至有未开封就已过期的酱油醋小零食什么的……
 
其实对于婚姻本身,各人有各人的过法儿,我懂得的并不多,两个人搭着伙鸡零儿狗碎儿地过日子互相迁就着哄对方开心相守一世不离不弃悲也是他喜也是他罢了,所以路还很长。只是在这个城市离婚率超过40%普遍晚婚身边甚至有一大堆大龄朋友至今连另一半都没有找到的年代里,传统意义上的婚姻变得如稻香村的牛舌饼一般酥糯脆弱,那些电视里反复演绎的所谓金婚风雨更是几乎已经成了现世生活中一个遥不可及的概念。而不知何时,我们竟成了身边很多亲人朋友比照的对象,着实有些缘木求鱼让人哭笑不得。
 
然十年白马,风霜渐盛,腩肉徒增,于未来,更是依旧彷徨。
 
未敢多求,惟愿人不如旧,岁月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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