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碧空若洗,树木郁葱。
廖白骑行在二环路,初秋回暑,汗从后背冒出来,渍得有些痒。为了快点到地儿,他蹬得更猛,头险些缩进裆里,车后架捆着他的被褥,仿佛只办错事儿的骆驼——这个午后骑行的画面在他脑子里守着,一呆就是二十年。
那会的北京不堵车,人流满街飞涌着,红灯时候停下,一旦绿灯,水银泻地。他恰好寻找到一个悠闲的时段和节奏,可偏偏那么猛,真是他妈的无可救药。
然后他便撞到了阿布。
阿布绝对没想到自己八字这么硬,整条马路就自己,然后忽然就变成屁股被踹一脚的土鸡——飞了。
阿布叫阿布拉江阿卜力米提,维族,从小生活在北京,被别人逼着叫阿布,没商量。
2
人生怎么走都是自己选的,廖白他妈这么说。
从哪个门出来能选吗?廖白特别不乐意。
廖白挨了俩嘴巴,但是都扇在一边儿,所以左脸显得更加红。他妈还想追着打,阿布的爸妈可劲儿拉,搞得断了条胳膊的阿布很茫然。
廖白他妈下岗他爸下岗他没工作,真赔不起,他妈都快急哭了,语无伦次状若疯虎,他爸蹲地上唉声叹气却连个客气话都不会说。倒是阿布家里人开通,看到他们家这么惨,大家又都是穆斯林,也就没让赔医药费。
老百姓的质朴在于,给予和回报都是那么诚恳。廖白妈每天给阿布送饭,廖白陪绑也每天去。一来二去,两家成了朋友。阿布的父母给廖白找了个工作——小广告公司的文员。
廖白其实有点不愿意干,说是文员,不如说是杂务。公司换水打饭什么的再也不用前台小魏了,谁打印个东西送个文件也都找廖白。他很郁闷,似乎生活不该如此,堂堂大学生,虽然没以前金贵,可怎么也不该沦落到不如职高生的地步,他似乎变成下等人。
下等人所追求的一切,都是金钱可以赎买的。可惜他当年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