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记(修改) 第一部(1)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芭蕉发表时间:2002-02-26 15:00
天使记·序

不知道天空中是不是真的会有天使,就算不降临也没有关系。如果有,也不知道天使会不会和人类一样有父母姐妹、情人爱人,以及朋友。
我希望他们没有。
那样他们才会变得很简单容易,他们才能穿上白色的衣裳而不去弄脏,他们不会在乎太多东西于是长生不老。最后他们都因为活得太久而选在某一时辰去气绝身亡。
我想我多多少少遇见过一些这样的东西,在我好的时候,也有在我很糟糕的时候。
只是在最近,在这样一篇小说过程中,我却是万念俱灰的。我原以为我是一种无论何时都可以彻底放弃的人,但现在却开始有点不同了。
这样长的一篇文字是用来告别的,和我的生活告一段落,只是我不想用生命去尝试什么,无论怎样,我在此绝望过,死亡或欢乐天使都曾经落于我的身侧,我希望我以后会记得,起码要记住当我牵上他的手那一瞬间的感觉。我希望所有人都能体会当时我所感受到的温暖,并与我一同记住。
谁让我的记性是如此之差呢。



第一部 失态的人间


1·楔子
有天晚上,极想找回寂寞的那种感觉,这样的念头一旦被排山倒海地扑过来,我终于知道:那将再不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我吃了几天减肥药,常常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马桶上愁肠百转,像个苦命的孩子。妈妈看似睡下,但黑暗中却瞪视着我箭步飞窜在电脑与厕所之间,厕所的灯都坏了,我大开着门,一边拉屎一边回瞪着整个世界,整整一个世界呵,都在这样面面相觑么?

凤凰发了半截小说给我看,当读到“我在上海极好的月光下,或是轻风细雨中,或是在淡淡的夜雾里,自南京西路走到茂名北路,回一家叫做海港宾馆的酒店去;后来搬了处住,于是又在这样或那样的夜色里自南京西路向北京西路走,在那里有我的公寓。”时,我被深深打动,仿佛她正在我面前行走,有起点到终点,甚至可以联想到所有当时擦身而过的行人,我忌恨这样对一段路程始终倒背如流的方式,连每个路牌都能在脑袋里扎根,慢慢长成一棵雷打不动的回忆树。
而如果这时我从劲松西街走到南街,我只能告诉你,我什么也没有做,天气是天气的事,马路是马路的事,宾馆是宾馆的事,我也有我的事:只不过是走走而已。可这些东西就无法长成树,纵使今天被记录下来,它仍然不会是树,因为我不能让自己的大脑变成森林,我不能让自己的心中有春风秋雨,因为会很容易被我联想成“血肉横飞”或“腥风血雨”。
我只是想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存在于某地,只生长一棵树,用来靠着乘凉,只下一场雨,不会被渴死。我还想是个天使,这样就会变得很传神,但又无人敢惹。
我打电话问凤凰:什么时候你会认为自己是天使。
凤凰说:生病的时候。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变瘦了,就会模仿飘浮状。于是我又想到上厕所,什么时候可以上厕所上到很High,那就人人都可以当成天使了。

好了,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寂寞的缘起了,我的寂寞启蒙于两岁那年,我还住在爷爷家的大院里,四周空旷,奶奶买菜前把我牵到院子门口的板凳上,说:小易,你乖乖坐在这里,奶奶没有回来你千万不能动。
我一声不吱地坐了三个小时,忘我地沉浸在一个人的等待过程中,连裤子都尿湿了,最后得到嘉奖和训斥掺半。这样的事其实早在我脑海里荡然无存,但却在长辈那里长成大树,当他们偶尔津津乐道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自己在那么早以前,那么早以前就让自己执著于寂寞。
这并不是什么悲哀的事。悲哀在于,人们都在玩味它、解剖它,几经审视之后对我说:小易,别难过,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
更悲哀在于,我曾经对另一个人说:别难过,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而他掀起那张小木桌对我怒吼:滚,你滚,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一直在我身边,真他妈恶心。
看,他把我历年来最想说的话冲我吼了出来,我的喉管上下几次没能咽下气急败坏的口水,被噎了住,接着便附带着连陈年食物和肝脏吐了一地,还吐在了他那双半干不净的球鞋上。
之后我们就分手了。我和小井恋爱花了两年,分手只用两分钟,我自己走路回家都需要半个小时,这样一计算起来,爱情就显得格外惊险,在我孤单而空荡荡的心里便想:如果发明比光速快的东西就可以回到过去的话,那么用爱情飞走的速度也可以让时光倒流吧。
而如果时光真的会倒流的话,就让现在的我去和过去的我作伴,让俩个我相亲相爱的生活,生活在一个混淆不堪的世纪中,没有任何一个别人。

离开小井之后我还是很为他那句决绝的话而激动,就仿佛自己也从中发泄了一遍,我在脑海里假想了一大堆人物让他们并列在那儿,而那句话便借由小井的口中向他们吼出。一想到此,我失恋的心情立即为之振奋。
但难过在于反思,反思的时候我便想:我为什么要对他说那誓言般的话,我真的就想陪在他的身边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所以诺诺才会提醒我,她认为我有时太成全他人,因而让自己年复一年的被动又沮丧。但没人会领情。她说。
她说:虽然你诚恳,可是并非真心,没有人会傻到相信你。
我就真的那么不值得相信?
她肯定地点头:但你还是个好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对她说。
这世上的确没有人会知道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对我说。我坚信这点,并把它当作砝码任性的为所欲为。

没过多久就听说小井因为倒卖汽车入狱的消息,那段日子我暴饮暴食胖了八斤,接着又忙着张罗起减肥,妈妈也选在这样的时候搬来和我同住,而另一间房也同时借给一个叫诺诺的女孩。这一切都接替了小井在我生活中的位置,我不得不分给它们一席之地,在我妈初来乍到的第一天我就对她说:你住在这里没关系,但要是想妨碍打扰我的生活迟早会被我赶走。
我妈说:除非你不是我女儿。
我也想不是,但这话我没敢说出口,如果要说真话我可不希望自己是任何人的女儿,我想我本就该是一介天使,闭月羞花的长在某个地方,不用吃喝拉撒睡,不用背叛或遭人背叛,不用遗弃或遭人遗弃,甚至一句话都不用说就能生生不息。
显然这一切都不可能。于是我妈心安理得的在我身边住下了,她先是把这套房子改造成她所希望的那样,不到一周的时间,屋子里便锃亮可鉴窗几明净,所以想要的东西都伸手可及,她让这个破旧地方变得热气腾腾美满和乐。诺诺的房间更是一派德国式的宜家风格,她和我妈势不两立,而我只好退居到最后一片领土上去,那就是我的电脑桌——只有我的电脑桌还和从前一样的脏乱,因为妈妈怕这些纠缠不清的线头,怕被当中的某一根突如其来地击中。
我上网遇到凤凰,她仍在为她的新小说忍受批评,痛苦得不得了。我也说:我看不懂你写了什么,你要玩深沉了,可我还在表面呢。
她悻悻地说:你退步了。
为了避开这个话题,我问她:你看见Renee没有?
她说没有。Renee在美国,用她的白天上网,在我妈没来的时候我把自己过成美国的钟点,有时和Renee可以聊上两个小时的天,她是个非常有趣的人,对某些观点百折不挠,但又显出很困惑的样子,一直到对方变得比她还困惑的时候她就乐不可支地下线了。所以我一般不参与她的争论,我从一开头就对她持赞赏态度,让她乐不可支又心怀遗憾地下线。
可我最近已无力遇见她了,因为我妈到了更年期,因此我必须每天晚上十一点以前就上床,早上七点按时睁开苏醒的眼皮,九点步行去上班。我在规规矩矩地做人,认认真真养家。

第二天清晨我又坐在马桶上,腹如刀绞四肢冰冷,我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仅仅只是拉个肚子,其它器官也值得这么隆重吗。妈妈猛然间探进脑袋好奇又担心地问:怎么这么半天出不来?
我的肚子立刻好了,傻傻地坐在原地,不知是穿上裤子呢还是不穿的好。

大概就是在这一天,因为是周末,我被妈妈拉到表舅家里做客,他们为我介绍新的男朋友,那么,出于礼貌与尊敬与被镇压后的卑恭,我又要开始谈恋爱了。


2·第六感恶作剧
我和庄同相亲的那一面,他认为我是疯子,我认为他是傻子。
这没什么,我观察了一番觉得正是天作之合,可他从开头就避我惟恐不及。吃过晚饭后奉长辈命他带着我去玩,听听看吧——“去玩”,我今天二十七岁,庄同据说二十八了,他们还能大言不惭地抛下这样的话来,于是在餐厅的门口烈烈风中,庄同战兢地问我:去哪玩?
我说:游乐园啊。
他浑身一哆嗦,指着夜幕惊叫起来:游乐园?
我说:那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玩的?
玩哪……他侧头开始想。
床上。我又提醒他。他又被吓了一跳,我不禁哈哈大笑,决定泡上他,他那么可爱又好玩,不管是游乐园还是床上,我一定都会喜欢上他。不过后来我们去了三里屯北街的“Jazz Ya”喝酒,里面充斥着日本人、韩国人和若干欧美帅哥。庄同很不自在地挑了一个角落坐下,问我:你经常来这里?
我说:很少,是朋友介绍的。
Jazz Ya是凤凰推崇的地方,她喜欢外国人多的地方,简而言之,她喜欢欧洲帅哥,而我长年以来都希望能偶尔生出个混血娃娃,一时间就志同道合起来。
不过至今为止我俩皆未遂。
我们叫了两扎啤酒,在我的斜对面坐了三个老外,有一个看上去很英俊,我瞪着他看了一会儿,等他隐隐发现并把视线也投向我时,我便感到有点厌烦,因为这样下去他会向我走过来,自我介绍说他叫Jeff,我们碰碰杯开始搭讪把庄同完全甩在一边,我们又因为语言的障碍而重新拾回庄同,然后大家互相忘记,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很厌烦,这样的相遇很厌烦,就像没人会爱听这样的故事一样,主角都不愿意这样开场。此时一道黑影飞一般从我身边掠过把这番调情之举一分为二,我调过头不去看那个可能叫作“Jeff”的男人,让他的视线落空悻悻而回,结果我发现眼睁得溜圆的庄同,他望到我的身后,我回头时也正好看见一只匕首利落地插进一个男人的腰部。

人们都涌了过去,一波一波的,庄同很英勇地跳到伤者身边叫道:报警报警,赶紧呀。手握匕首的年轻人正和两个架住他的服务生扭打成团。我看到保安正要冲了过来。在人群中我握住了锋刃,那只手松开,刀无声地落到地上。快跑啊。我说,便拉着他自一片拥挤中滑脱:快!
逃上出租车后我发现背包忘了带出来,这时方才看到肇事者的模样——秀气的、恍惚迟疑的、惊魂未定的男孩,这样的他居然能跟着我冲出围困。司机问我:上哪儿?
劲松西口。我说。我转头问这个男孩:有钱没?
他看我半天,开始在衣兜里摸索,最后把整个钱包都递给了我。

我妈惺忪地替我开门,我让他躲在楼梯口,等妈妈重新睡下后才又开门让他进来,妈妈还在里屋喊:你又要出去?
丢垃圾。我边说边从厨房拎出一包垃圾放在楼道边,把门重重地带上。
诺诺有半件啤酒放在客厅的桌子下面,他看见了问我:你很喜欢喝酒啊?
不是,不过可以给你喝一瓶。我帮他开了酒,一边咀嚼着这些问题,像庄同问我酒吧,他问我的酒,我都没法说是完全属于我的一种乐趣提供给他们,在我的生活里永远是他人介入的成分在汇集。是凤凰带着庄同入了酒吧,是诺诺请这个男孩喝了一瓶燕京啤酒,那么我呢,我在这个晚上,为这个人或那个人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你带我来你家了啊,没有人告诉你要这样做是你自己拉我来的。男孩对我说:你蛮有个性的。
后来我意识到这是我自己告诉自己的话,这一切都是我的假想,庄同还是傻乎乎地坐在我跟前,徒劳地看着我那色迷迷的目光飘来飘去。我借用了适才和我擦身而过的男孩的五官,因为没看清所以在想像中也显得异常混乱,然而他也正在我背后喝着酒,浑身上下连匕首的影子都找不着,他和我认为他要杀的人一块儿高声谈笑亲密无间。我的潜意识和我开了场玩笑,好让我在这样无法施展个性的地方不会显得无聊。
庄同问我:在干嘛呢?
我说:看电影。
从这时起,对面这个男人便放弃了我,他发现我不只是一点点的疯。

第二天晚上我下班回家在诺诺的屋里读到晚报。她有买报纸的习惯,每天从中搜索一堆可以窃取的专题或信息,用到她的杂志上去。我读到晚报上的一则讯息——“三里屯酒吧街又出伤人案,十九岁男孩行刺同伴未遂”。
地点:“Jazz Ya”南侧的三里屯小商品街。
看到这里我就想一定是那个人,只有他,他可以一出门就趁黑行凶。嗐,我就知道,他看上去那么像要杀人的样子。
我敲着报纸对诺诺说:昨天我去的酒吧后来出事了,有人杀人。
她在看另一个版,眼皮都不抬就说:太好了。

于是我决定独享这个事件,在心中一个人窃喜,寂寞,窃喜,刺激,我又找到一段可以独自过滤的方式,不依靠他人之手,不用听他人之言。因为这件事是假的,在我看来的确是假的,但它和我有牵联——那个男孩,或那件事——我甚至能清晰地告诉自己,有点什么会因此而彻底被改变。可莫非连晚报的记者也做了个相同的梦?
现在我也不得不告诉你,有关我的一点点异常的地方。那便是我好奇怪的第六感,它虽然并不总是准确的,可出现的频率之高,莫名程度之深真是教我束手无策。大部分时候我倒是希望自己能预见一些关于未来的我的模样,可第六感从来不这么做,有时我的确就像在看一幕电影一样看到很多实际并没有发生的事。比如我曾经看到热水壶被姐姐摔碎了,但其实这件事是在我看到的一周后才发生的。
煜送我小狗时我看到它死的样子。
在外公尚健在的时候我看到他临死前流泪的样子。
可这些影响不了我什么,我最想看的是我死的时候谁在我床边。可事实上我只能从别人的事件中去发现自己的影子,在这种预见功能中我永远是个旁观者,在我出生的时候谁能想到我会有这样一个完全不忠于自己的功能呢。想想心都碎了。
对于这样所谓的特异功能,我真是恨透了。

同样,三里屯事件的发生照旧是与我无关的,这回更离奇,出现了陌生人。
不过对于它,我不用告诉凤凰,告诉Renee或诺诺,不用告诉我妈,天,告诉我妈,她一定是会见血就晕的。
我找北青报的一个朋友借了记者证,拔腿就到三里屯的派出所,但一个威猛警察拒绝了我,说要采访的早采访完了,你们报也登了,这点小破事有什么可说的。
这事原来微不足道,人没死,在北京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身临险境但还侥幸活着,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被赶了出来,看见马路对面杨树下站着一个女孩向这边遥遥望来,这是个骨瘦如柴的女孩,披到腰节的长发,身上啷啷地挂着一大堆时尚却风尘的器具,虽然隔得很远但还是可以看出她那冰凉的眼神,感到整个漠然的世界都装在她的瞳孔里。我朝她走过去,她就对我扯嘴一笑,我问她: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男孩?
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他一次,本来都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不过刚才看到你,就完全想起来了。
她彻底笑了起来,说:真有意思。
然后她告诉我,她是他的姐姐,叫杜秋。
我脱口而出:他要杀的人是你男朋友吗?
是啊,你想见他吗?杜秋一点也不觉得惊讶,这事仿佛普天尽知,也许她不知道该为哪一方来伤神,也许一时间失去了两头至爱她的自由被腾了出来,她的人就是空荡荡的,身轻如燕,她也对我说:真的,这样剩我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就好像到了世界尽头一样,挺好的。
她的神态使我觉得,似我今天这般轻微的出现都吵到了她,打扰了她。不过她说:没事,我也正要去医院呢。

受伤的人毫无例外都赤着上身扎着绷带躺在病床上,听见我们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我不禁掩口惊叫:喂,小井,喂,你怎么会是小井?

我又醒了。发觉自己张着嘴,口型还保持着梦中惊诧的模样,因为在苏醒的过程里张得太久,口水都流了出来。我妈和我背对着背,她在打鼾而我在流口水,我们的姿势都极其无耻,然而最最令我生气的还是在梦中,在梦中小井令人意外的出场,打碎了我原本对于这次事件保持的那种虚荣感,他一旦介入,就必然要一分为二,这件事和这些人,显然都不再是我专有的了。
那时我极想打个电话给小井,警告他立即退回他的原地,他既然已迈出我的生活,而且是声嘶力竭的那种,此时又怎能以一种博人同情的模样返回呢。可牢房里不设电话,于是我把电话打给了凤凰,她还在忧郁地创作着那篇离奇小说,我说:我有现成的鬼片题材,你要不要?
她毫不领情地回道:你自己留着用吧。
我问她:凤凰你有没有出现过幻觉,或者第六感什么的?
什么,你在说灵异第六感?
有段时间我连打了三天三夜的RPG,还从中养成了自言自语的毛病,比如说‘妈的,你还不死!’、‘好死相哦!’、‘来啊,你来啊,你敢来吗?’之类的战斗用语。结束之后就去洗澡,那时候是下半夜我就开始有幻觉,我看到四周的墙上有许多人晃动的影子,空间浮游着好多白色的蝌蚪,还看到卧室的窗帘被一只手掀了起来,听到有一点点脚步声走过去,不过这些一点都不教人害怕,我明知道这是在幻觉,但却眼睁睁地看到了。
不可能。她说:你在和我说电影题材吗?
我说:是题材,也是真事。
我又把刚才的梦向她解释了一遍,她安静地听完了,然后便用一种同情而亲切的口气说:宝贝,赶紧睡吧,别吵我了。
这一刻,我恨不能揪掉自己的头发——是啊,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一切呢,她甚至连小井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没有想起来呢。废话呢,我也希望自己是电影里的小男孩,可以把全家的幽灵都曝光在太阳下面。问题在于我还没到那个境界,我根本没法去精通这些,就像个不学无术的巫婆。
于是我暗暗地哭了出来,我想我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倚赖于他人的心意,但现在却证明,我摆脱不了,我天生就知道无助的滋味,无论是谁——爱的喜欢的或讨厌的,有时我需要它,非常的需要它。

后来我再也睡不着,悄声跑到厨房去温一壶黄酒,诺诺也出来上厕所,看见酒在桌上立刻就清醒了。她是那种有酒就很High的人,经常能先知先觉地把自己的意识搞到高潮,然后无所不为,比摇头丸还猛烈。在诺诺还算清醒的时候我们一直没说什么话,各喝各的那杯酒,最后她忍不住了就问我:喂,你什么星座?
巨蟹。
她冲回房间翻了几页神秘兮兮的书又冲了出来,警告我:你今年会发展一段根本不可能的恋情。
我问:什么叫根本不可能的恋情?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就是你做白日梦。
我已经喝到懒洋洋,这话尤其令人心酸,于是无奈地告诉她:我历年都在发展不可能的恋情,今年,无所谓。
我把“无所谓”三个字说得心虚又大声,她冷笑着附和:是啊,有什么好所谓的。
但我没有问她一段恋情如果可能了会怎样,会怎样,那一定是在我们身上找不到答案的一个问题。我们慢慢聊到有关结婚的事,因为我姐很快就要嫁人了,她找了个胖乎乎的男人,像捧着个大元宝一样热爱着,幸好她离北京很远,否则会得到我大量的嫉妒及挖苦。而她深知我的脾性,所以始终坚持要和我保持着那点距离,我们甚少往来,但却留着个称号和血缘在族谱上,划都划不掉。
热到第二壶酒又干了一杯后,诺诺想起我们前些天看过陈果的电影《榴莲飘飘》,就哼哼叽叽地学唱:“结婚了吧,傻逼了吧,从此一个人挣两个人花;离婚了吧,傻逼了吧,以后打炮要买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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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翩若 
  • 2002-02-26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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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芭蕉 
  • 2002-02-27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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