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其实你可以叫外卖。
已经买了,买了就买了。你的眉毛怎么那么的凶。
我眉毛本来就那么的凶,易矜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又说,很多都说我眉毛很凶。
那时候,你凶我挺高兴的,就是一起去搭公车的时候,你还记得吧。你好像说,我着急,就是着急,关你屁事。你怎么又叹气了,老是叹气。
习惯了。
这有什么好习惯的啊。
所以说,我最会自娱自乐了,没人有人我都会和自己闹,闹着开心不开心,日子就容易过去了。自娱自乐,懂吧。
不懂。
不懂就把菜端出去。易矜拿出一根烟,但是没找到打火机,就打开已经关上的煤气灶,脸凑上去,点着了。
客厅里,易矜看着两瓶酒,说,你还要点什么,我下去买。
我没胃口,不想。王威整个人趴在沙发上,头掉出来,看着地板说,易矜,你生活幸福吧。
不——幸——福。
为——什——么啊?
幸福是种错觉。
那不幸福是什么。
幻觉。
易矜,总是有些名言要从你的口中说出去。
晚上,我要出去。
那你打算几点回来,五点还是六点。
五点!!!我打算九点回来。其实,我还打算十二点回来。
我们去现代书城。
现代书城,你疯了。你自己去。有地图。
易矜,你了解我的痛苦么?
了解了解。
易矜易矜。王威叫了两遍易矜的名字,整个人从沙发上滑了下来。
易矜看也不看王威,轻轻说了声:报应。
二十八
受不了了,他们为什么都这么脏。吃完饭后,易矜看着房间叹气,抱怨自己的室友。
王威四脚朝天,拿起沙发旁的一本书,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心不在焉的回道:习惯就好了。
习惯个屁。
主要是你这边住的人太多了。
屋子里男人太多,不好。
你要是和我在一起,就只需要照顾我一个。
我为什么要照顾你啊!给我一个理由。
我爱你啊!
你爱我我就得照顾你啊!那么多人爱我,那不是要疯掉,疯掉了。那我怎么办。
王威忍不住露出嘲讽的表情:原来,有那么多人爱你啊。所以,他镇静地按住胸口和易矜摆事实讲道理:问题,没那么多人嘛!有那么多人嘛。
你还要不要吃。
王威点了点头,易矜不耐烦地说:赶紧吃赶紧吃,我不等了。
王威开始叹气:这是什么社会啊。
易矜笑了起来:上流社会。马上又哭丧着脸,天哪,这个房间为什么会这么乱。他们去香港前怎么也不收拾收拾,全留给我。
王威看着易矜象一只勤快的小工蜂在客厅厨房厕所卧室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不禁被感动了。要是照着王威的察觉,这房间其实一点也不乱,什么都井井有条。但是,王威知道易矜觉得这个房间乱,那一定是因为她真的觉得这个房间乱。
于是,王威觉得易矜就象自己的母亲,真是世界上再好不过的好姑娘。
于是,王威告诉自己,世界上这么好的好姑娘就在自己眉前眼前面前,而自己居然不能搞上一搞,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伤心、感伤、绝望的事情了。
这时候,王威的一颗心又活泼泼的鼓舞起来了,他在心里不由发下了五百年的大誓愿——我一定要搞上易矜,还要让她喜欢上被我搞,还要想着天天被我搞。因着这颗鼓舞活泼泼的心,他的整个身体的知觉触感全恢复了,甚至连昨天已经消停的痔疮也一瞬间变成了活物,有着夺肛而出的冲动。
易矜尖叫道:我简直就想杀人啦。乱七八糟的。他们好意思嘛,把我这里搞的乱七八糟。
王威敷衍道:你就随它去。
王威说了这话,马上想到易矜的反应一定会和妈妈一样。
果然,易矜咆哮道:我受不了,我就是受不了。真恨不得比你们的手脚全剁了。
二十九
喝酒吧。
等我收拾完了。
那,我先喝了。
王威看着易矜拿着扫把在客厅挥舞,他的整个人暖洋洋地就好像躺在大好日头底下的阳台的摇椅上。他问易矜一个月多少钱。
两千八,怎么了。
还够花吧。
不够。所以前段时间做了家教。教英语。
我听你说过,你的英语是专业四级的,现在还在教么。
不教了,觉得辛苦。也不是觉得辛苦,他们两个,那两个小孩没必要教,都在班上第一、二名的,我不知道我教他们教什么。
他们是不是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你。觉得你象个民工。
不会。我只是不想教,觉得他们没必要浪费这些钱吗。后来我就说你们说有什么不懂的打电话给我,我不打算收你们钱了。
有这么好的家教老师啊!而且这么漂亮,听起来,感动,真叫人热泪盈眶。嗨!!!你为什么对外人那么好,对我,却从来没有满足我一次。
你也是外人,别臭美啊。不要脸的见多了,你这么不要脸,第一次见。
我看你忙忙碌碌,挺好的。
你躺着,什么也不用做,除了会说好听话,好听话谁不会。
你怎么老是觉得自己辛苦,哦,你认为说好听话就不辛苦了,那你说几句给我听听,也让我高兴高兴。你也就扫个地板,怎么就好像拯救了地球一样。我觉得你心态不对,老是抱怨着,这个人对我不好,那个人对我不好。
对,你说的都对,我这么不好,那不就别理我。真是的。
你看吧,我就批评你一句两句,你就这样,这是什么态度嘛。你看嘛,你自己看嘛,你打扫过和没打扫过还是一样的。
知道吧。易矜的扫把舞了过来,王威慌忙抬起脚让,易矜恶狠狠地说:是吧,就好像你说你爱我,而我感觉不到一样。事,都是我在做,知道嘛。
王威郁闷的一下,继续喝酒,喝了酒,他的脸就有点红起来,于是脱了鞋,整个人软倒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说:你别上升到这种高度嘛,我们应该就事论事。
我怎么没就事论事。
我说你扫地跟你爱我是两回事嘛。
情况是一样的。
就象是你爱我,你也没必要那么神奇嘛。
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姓王的,你跑到深圳,就是为了口头上占我便宜,是吧。
三十、
王威开始念书,边喝着花雕酒,一边温柔的念,念的,自然是手中的那一本《洛丽塔》
易矜啊,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易——矜——啊: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易!矜!啊。
易矜的眼眶已经黑的象大熊猫,脸蛋却红的象大苹果,她已经喝了不少酒。她大骂道,屁,狗屁不通。
王威笑了起来。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翻译。这些翻译都是王八蛋。什么欲念之火,那个英文明明是下半身的意思,是个很微妙很情色的词汇。
王威于是念,我生命之光,我下半身之火。
你更是狗屁不通,你还写作,你还文学青年。
王威于是念,我生命之光,我胯下之火。
王威拉过易矜的身子,那么轻飘飘遥远的身子,抱住了,抱在自己的怀中,就象抱着自己的一个梦。然后,他慢慢的喝上一口酒,悠长的叹上一口气。
王威说,指着自己的鼻子指着易矜的额头说:易矜,你是那么好。你看王威又是那么的好,我们都是那么的好。
易矜道:瞎说,王威是那么的坏,易矜是那么的坏。我们都那么的坏。
王威说:你看,你也说了,我们是那么坏,我们不搞上一搞,还有天理么。
易矜在很久以后,和王威说起一个壮观阔大的梦,在梦里,有座空城,宝石城。
易矜说——
一切都是宝石了,天上的云、地上的路、河边的水。阿拉伯风格的城堡,我站在高高的楼上的镜子前,在镜子的左边,我是仙女,在镜子的右边,我是魔女。仙女告诉魔女,你要温柔、善良、宽恕一切。魔女告诉仙女,你要坚忍、恶毒、横扫一切。
当我是仙女的时候,人间大放光明。
当我是魔女的时候,世上顶礼膜拜。
王威啊王威,就象你叫我易矜啊易矜一样,你把我的名字叫上两遍,就是又勾引仙女也召唤魔女了。我不知道以那个面目对待你。有对你有温柔,我就想像得到我过去将来对你有多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