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网俱乐部

一
　　俺最近很忙。这个世界所有的忙都是因为“繁琐”，所有的无聊无趣都是因为“简单”。冀京往返，工作与生活的绝对交叉，这些忙，总让俺感到岁月如风，狂风。一阵阵无规则的狂风，刮得生活裙裾翻飞，眼神游离。
　　在逝去的两周时间里，我总收到房屋中介公司打来的电话。他们不断地追问俺在西坝河附近的房子卖不卖。起初我很不在意：在北京，我总不能把“家”这最后的底线也出让了，总不能轻易放弃这个庞大的诱惑。但随着电话越来越多，深知原来是房价飞涨得太快、升值得厉害，基本上快翻一番了，房屋中介成交自然得利不少。加上我居住的地方，地铁十号线开通在即，是个抢手的位置。有很多投资户觊觎再所难免。
　　如此，我竟心软地让人家来看了房子，那人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竟二话不说地完全接招。但是，他一接招我就不得不撤招了。俺突然醒悟：房子不能买了。
　　投资生财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它的复杂在于不但得考虑投资的收益，而且还要和自己的生活紧密联系地思考：人的一生，才是最伟大的投资。
　　这件事儿，让我充分地体验到北京繁华对生活的影响。自然，也是我近段时间身处小城市对思维纯净锻炼的结果。

二
　　我总是寻找着写小说的状态。
　　我一直有一个设想：将来（就是这个词，让所有的人获得生存的快乐），俺的物质得到极大的满足之后，俺会去一个僻静的小镇履行我的小说计划。并且，在我的设想中，这个“将来”的界限仅为十年。
　　到目前为止，我认为写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有两种动力：一个是为了个人生活的乐趣，另一个是对生活乐趣的向往。前者创作的目的出自身心，是怡情，是把玩，是记录，是纪念。而后者的创作，则是亢奋的狂想，功利的证据。
　　在我们的这个世界，对于功利一点不让人觉得可耻，相反，功利是一人上进的常用尺度。但是作为小说创作，我总认为功利的创作很短暂，是某阶段的渴望，是燃烧性的，它摧毁着作者对语言的感情。美国非裔小说家托妮·莫里森说：“我们将会死去。或许这是我们生存的意义。但是我还有语言。或许这是我们生存的方式。”
　　如此地看来，我们每个人，每个致力于小说创作的人，生活的核心就是应该找到属于自己长时间、致死不逾的乐趣。无庸置疑，非致力于小说创作之人也要在其他领域善于发现生活乐趣。
　　我们的一生，必须要找到一些迷狂的爱好，来陪伴生命一点点消散殆尽，才不至于感到时间的孤单和漫长。

三
　　南京的小许来电话了。小许是俺在北京的第一批同事，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或“陌生的熟悉人”早返了家乡，最近他换工作，在某售楼处给俺打来电话，不住地唠叨起我们一起工作时的陈年旧事，以及俺在今年的五月遭遇杂皮袭击的琐事。我们无不感慨地表示：时间巨人把每颗微小的头颅不可逆转地塞进了永不回头的轨道，我们就是轨道里那个最固执、最可爱的人儿。
　　在经济的大潮中，在房地产惊涛骇浪之下，如今的小许俨然是地产销售界的一把好手。经由他的手，已经搭建了无数的幸福之家。南京人民的和谐生活中，有他深厚的功劳。
　　小许问：你最近在做什么，还写小说吗？我说：暂时不写，最近的两年，我失去了对小说创作的乐趣。于是他毫不留情地数落我竟是一个在时间轨道里不固执的人！他说：尽管我是不喜欢阅读小说，不热爱文学，可是，正因如此，你才更要固执地写下去。他的诡异逻辑让我猛然失去方向。
　　其实他哪里知道：在北京，写长篇小说的每一个人，从来都没有获得过乐趣。

四
　　我想起两年前的一件事。两年前的春天，在虹影望京的家里，沈浩波、毛俞源、周江林，以及其他好几位不认识朋友，围坐一团吃重庆火锅。气氛热烈，心事重重。虹影是一位深得小说创作体会的作家，她知道什么样的状态是写作的乐趣——她在北京与伦敦的时间与地理的管道中固执地探寻着。那时我对在北京搞小说创作的况味这事儿还没缓过劲儿，我总是有疑问：好好的在北京呆着，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要出国到“新环境”中去创作呢？我偏执地认为，他们仅是为了某个狭隘的想法。
　　事实上这是我无比浅薄的判断。北京正吞没着小说家。很多曾经伟大的小说家定居到了北京，仅在文学的浪尖闪亮一下，便被潮水匆匆吞没。王朔、刘震云、余华、马原，无一例外。作家们一到北京，一体验到狂欢G点，紧接着迎接他们的，便是高潮过后的无助与疲软。这也是诸如虹影们为什么选择写作环境、北京的余华不是海盐的余华、韩寒在博客中炙热之后必将被自己的口水吞没的原因。

五
　　人性弱点是致命的。无人能做到恒久坚定。浮躁、热衷思维宏大、耻于创作、纠结圈子的北京，是一片汪洋大海，它催生无数的文学崇拜者、性狂欢者、博客、文艺工作者、男全侃、女全侃、行为艺术家、视频女优、矫情男童，但是它绝对诞生不了伟大的小说家。相反，好的小说家还会被迅速纳入以上所列，他们心安理得地被搅得心慌意乱阵脚全无大脑抽筋。
　　在北京，每个人都是出来混的。

kao!

• 相关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