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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死的猫和猫族的世界
★黄雯

一直以来，只喜欢两种动物：猫科和老鹰，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它们，内心便涌现一丝力量的快感。并且这两类动物是最经得起人去琢磨的动物，从形而下的审视和喜爱到形而上的分析和欣赏，总是带给我愉悦的心情。它们独自来去的性格，本性喜好自由的个性，总是让我们惧怕和尊敬多于喜爱。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热情的动物，把猫和狗作比较，我是很讨厌狗的，对于狗的忠诚和讨巧是大多数人喜爱狗的原因，这使我联想到人对自身弱点的宽容：软弱和喜好接受颜媚。 我一向不喜欢狗，原因是我老觉得它低级，不如猫看上去能经的起某种分析。一天到晚含着涎水在人的裤脚边蹭来蹭去，偶尔还冲人做下流动作，更别提随地大小便了。还有它对人的依赖太夸张，一副完全不能自理的样子，成天叫唤着让人心烦意乱。

我还十分讨厌群居动物，群居动物让我想到喧嚣、是非、罗嗦、依赖、不对自己负责等等不好的印象。羊群和蚁群的集体主义在生态中泛滥成灾，生命力异常壮阔，遍布漫山遍野，随时可以灭杀，随时能够繁殖，这是集体的力量，却也是最温良、最无价值的集体。因此，我更加留恋猛禽，留恋猛禽的孤独和决绝，留恋它们本真冷酷的性格以及隐藏其后易夭折的生命。猛禽的死总是叫人印象深刻，因为失去一只便会感到少了一只，心痛和伤感如此强烈，就象看到一个亲近的朋友的死亡。猛禽的恶实际上是一种原始本能的善行，正因为天赋超常，必须要在大自然中得到释放，比起那些依赖群体才能苟存的动物，更显纯真和洁净。依赖感强烈的群畜往往因为软弱和无能，才会制造出聪明、狡猾的生存伎俩，因为除了在集体中相互影响，彼此抱团之外，个体生存只能面临毁灭。因此，往往这种所谓狡猾的温良之辈，是我最为痛恨的。虚假的热情、亲近的颜媚式的动物总让我躲闪不及，我宁愿远远旁观一只冷漠、本真而孤寂地猛禽。我宁愿去爱一个冰冷的敌人，因为有尊敬和肃穆在里面。一只死去的虎豹尸体或一只被蚁群腐蚀后的鹰的躯体总让我看到后感到忧伤，同样看到死亡，猛禽让我难过，温良羊群的尸体让我厌恶和呕吐。

为了延承我的这类喜好，猫成了替代。无论哪一品种的猫，我都喜欢，因为它们的可爱和独立性情，一点冷酷的性感和慵懒的任性始终勾引着我去爱它们，灰色的英格兰折耳猫、普通的虎皮流浪猫、浑圆体态的黄毛猫，是我最喜欢的几类。猫的悠闲自在和懒惰，是女人的性感，可在瞬间又能够换化成勇敢迅速的雄性捕猎行为，这颇显迷人而媚惑。猫是独立的，它总能同人类保持一种相对合理合适的距离，方便与它亲近的同时可以尧有趣味的审视它。它不是个轻易受伤害的动物，懂得自得其乐、自我安慰，并了解同人类相处之道——若即若离，既保持了野性又赢得了喜爱。

曾经在小时候养过一只虎皮色的猫，由于自己童年的孤僻性格，这只猫是我唯一个朋友，在同这只猫的相处态度上，反映着自己当时压抑的性格。那就是爱走极端的对待它，喜欢起来爱不释手，反感起来又十分残忍的挤压它的爪子，致使它痛苦的叫着，而此时我却出现着一丝奇怪的快感。而在我爱恨交加的童年生活中，它却丝毫不为所知，依然喜欢成天黏着我，对我态度反复的折磨喜好从不反抗。直到有一天，父母决定了要搬家，它完全被惊恐了，怎么捉它，它都要逃掉，好不容易带它到新家，它却全身发抖，躲在沙发角落里不愿理我。从前住的是平房，它四处跑动自由惯了，一搬到楼房，没有宽阔的庭院供它嬉闹，便无目的的到处乱闯。那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雷鸣闪电，受到惊吓的它从六楼的阳台跳了下去-----。

第二天，我无法亲眼去看它的尸体，只是听说，楼下一个路过的老奶奶拾起它扔进了垃圾箱里。那一段时间，每到夜晚脑海中就反复出现它从楼上惊恐跳下的想象情景：它上窜下跳的，找不到一种方式解决自己的恐惧，一声雷鸣之后，它纵然从阳台上一跃而下。伴随着闪电的光线，它的身影滑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就在它即将面临死亡的那一瞬间，它是平静的，因为似乎只有纵身一跃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之后，它让我产生了离奇的宿命观，这意外的发生一半来自家人的疏忽，一半来自以前住平房惯出它太过自由的习性。可这离奇的死亡，带有太强烈的隐喻感，让我内心久久无法平静。每当同朋友聊起这件事，总有人说“你家的猫是自杀的。”这导致后来我再也没有养过动物。

不想养动物是怕有一天被我看到了它的死亡，这叫我实在忍受不了。
成年后的世界，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少了童年所特有的孤僻和自我营造世界，敏感的心灵仿佛被现实掩盖的麻木，这也是好事，假如一个人不去成长，成天带着孩子的眼睛和思维关注这个世界，就会发觉到处都是面临崩溃的真实。人长大的过程实际上是泯灭内心最本真地过程，是锻炼神经现实坚实的过程，是为了藏着掖着什么单纯东西的过程。长大了的我带着成熟和坚定，更有理由可以忽视身边的熟是熟非，对一类小伤感、小呻吟不屑一顾，勇作轻蔑状。由于对内心伤感面的惧怕，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和坚强神经颇适合我向往成熟的期待。

无意中，猫的世界和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淡化了，它成了一个单纯的符号，却时隐时现的涵盖在大面积的人群之中，不知不觉中彼此被同化起来，猫同人相处太久，沾惹了人的习性，与人更亲近了。而物质的充裕导致精神面的冷漠，人与人之间的越来越疏离的状态，倒是象极了“猫族”的世界。这种同化现象很有趣味，十分具有惶惑、荒诞意味儿。在我看来，这味道很有时代进步的趋势，自由而独立的“猫式”个体越多，越说明整体人群素质的提高。可以说看一个城市人群的整体素质的优劣，就是观察它所具有这类个体的多和寡来决定的。假如一座城市里，四处都充溢着蚁群式、狗涎式、喧嚣式的群体生物，那么这城市一定是比较低劣的、不求上进的、依赖性强的劣等城市。这样的城市，这样的人群毫无精神面的崇高和尊重感，只想掩鼻离开。

还是日本人比较有上进心和忧患意识，全民爱猫，形成风尚。他们对猫似乎有些图腾式崇拜，爱猫已经到了形而上的人性追求层面，神秘、孤立、自得其乐、遗忘伤害、讲究品质、躲避喧嚣、保持距离、维持自我等等，这些“猫式”特质正是提高优秀个体的特质，这样自我提高的人多了，团体便显得更有质量。

我始终认为疏离感正是时代最大进步的象征，亲近、热闹、华丽是缺乏独立精神的、阳萎的、不健壮的时代，所以培养人与人之间的疏离状态是必需的，尽管人情淡漠看起来有点冷酷。可从物种进化的角度来看，高等动物的姿态一向如此，不是故意而为而是天性的促使，它想不这样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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