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宋玉发表时间:2006-08-13 02:01
1、
严格来说,依依是个私生女。她两岁还不到,有一对非常大的眼睛,眼珠子是乌黑的,是那种纯净的黑,眼睫毛是弯曲的,长长的向上翻卷着。她的头比较大,跟身体很不协调的样子,可是上下的打量她,会觉得她像极了一个洋娃娃,浑身没有一处是不可爱的。她会说简单的句子,走路很妥当了。要是给她糖果,她很乐意和你做朋友,叫你阿姨,叫你叔叔,绝不犹豫;你若给她钱,她马上接过来,然后噔噔噔的跑去交给她的“婆”,她的外婆。 总之,这个孩子非常的乖巧。

依依的妈妈是我表妹。
很多年前,表妹经常借我的女装摩托车开,终于有一回,在转弯的时候,跟别人的摩托车撞在一起,由于速度慢,人没什么事,可车头被撞歪了。从此她再也不敢开摩托车,一直到现在还是。我们就常常笑她胆子小,经常开车的人,哪能不发生点意外的呢?

所以,你很难明白为什么一个如此胆小的女孩子,竟然义无返顾的在没有结婚的情况下生出一个女儿来。也许是以爱情的名义吧。这种事情,我是不愿意开口去问她的。我只是从别人的一些闲言碎语中一点一点的去解读她。

2、
知道表妹跟一个外省人谈恋爱,家里没有一个人同意。大家说,石头都晓得往山下滚呢,哪有人居然是往上面爬的?上面,是指北上,外省。谁会这么傻,要离开咱可爱的家乡广东,去跟那些热爱辣椒的北方人为伍,而且一星期才洗澡一次啊?可表妹就愿意。她偷偷跟小伙子来往。后来,肚子里就有了孩子,她再不敢回家了。他的男朋友在工厂里打工,一月工资,加上加班费,还不足一千,有时候没有加班,收入就更少了。表妹的工资也少了,一月下来,也就四、五百。没生孩子的时候他们各自在厂里上班,各自住集体宿舍。肚子大起来的时候,表妹再不敢去上班了,他们不得不出来租房子住。她生孩子的时候似乎是去医院里生的,幸亏是顺产,当天就抱着孩子回到出租屋了,一来是怕费钱太多,二来是没有准生证的孩子,医院也怕承担责任,早推出去妥当些。

后来,做外婆的听说了自己的女儿已经有了孩子的事情,还听说孩子天天只能吃些白粥,连奶粉也买不起,肉也吃不起。想想这么丁点的小家伙要跟着大人受罪,她暗地里掉了不少眼泪,终于还是说服、鼓动了老头子,把依依抱回来了,也算是承认了依依的爸爸。善良老实的外公外婆,在生米煮成熟饭的情况下,再没有责备孩子的父母的卤莽了。

依依的爸爸是个非常节俭的人,从来不吃早餐,只吃厂里免费供应午餐和晚餐,工作时间常常在十四个小时以上,因为是计件的,他干起活来简直是不要命。有一回,他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说他母亲生病了,他马上感到一阵的眩晕,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他的头磕破了,血流不止,去医院缝了几针,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加上营养不足引起的眩晕。

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我的印象里,是个身体单薄,脸色苍白的大男孩。他那瘦弱的肩膀,能挑起一个家的重量吗?他虽然是农民的身份,但在我们这里可没有属于他的土地,他甚至连个固定的住所也没有,有的只是一双勤劳的手。就凭这一双手,他能在三五年之内买到房子,给女儿一个真正的家吗?

由于依依没有合法的身份,有时候,上面有什么人或者什么工作组到村里检查,预先就会有人悄悄通个信:明天把依依抱去僻静些的地方,别那么惹眼。
善良的人们不会去揭发这样的事情。在后代的问题上,人们认为会有报应的,时刻要小心落到“断子绝孙”的下场。

但愿依依能在外公外婆的爱护和乡亲们的保护下,健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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