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网俱乐部

我们从地底爬了出来。看来中子弹的穿透力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强。

可核冬天是难熬的。我们的西双版纳，现在是希伯利亚。

世界有尽头吗？有的话，我想我们至少可以坐在那里看看大得可以站进一个人，甚至两个人的太阳。现在我们什么都看不见，头顶是几年都散不开的带辐射的尘埃聚云。

幸好我早有准备，我带着比文盲比尔盖茨所设想的体验机高级无数倍的一种哲学化的科学产品，由普特南最先提出假设的那种缸脑交换机——就是电影《黑客帝国》里的那种玩意。

我们并躺在地上——如果从上空俯视，可能就象两只沮丧地死于瘟疫的乌鸦，我们把线路为对方接在后脑勺上——两个人在一起是多么好啊，可以互相帮手——接完后我们发现不能正常地躺下了，脑子后顶着管子呢——于是我们就侧躺，面对面。我们没有拥抱，但我们用镜面对称的姿势蜷缩——可能就象子宫内的一对双胞。

只要按下交换机上的接通按纽，乾坤就将立刻扭转，另外一个世界就会马上打开。那里有生机勃勃的野地，风光旖旎的小镇，阳光普照的城市。那里有纯洁可爱的人民，有英雄，有美女，有整天跳跳唱唱的儿童，也有无伤大雅的奸猾小人。有西藏高原牧歌，有弗拉明戈吉他，有桑巴舞，有刘三姐。有金色大厅演出，也有室外古筝。什么都有，除了古斯塔夫马勒和肖斯塔科维奇。

这个一体交换机唯一的缺憾是我们的身体缺乏外部世界的营养供给，可能很快就会衰竭，在外部死亡。但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在这个交换机里，对死亡的设计极有独到之处——不过是一种对交换机内当前世界的凝固。所以我们一点儿也不害怕——可谓从容就义，对此我们有最后的自豪。

我们一旦闭上眼睛就已经等于是死亡了。所以我们躺下之前曾就我们躺的范围画了一个圈，表示这是我们的坟墓——非常时期，一切就简。为了符合传统，我们在我们的脚下又画了一个方框，作为墓碑。在墓碑上，我们用手指写道：悲观者和乐观者合葬之墓。我们还简单地写了两句墓志铭，上一句属于我：人性是一种智慧。下一句属于她：不人性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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