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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延长这次旅行，最终放弃飞的选择了T8，以便对杂乱的采访有个舒缓的梳理。可是不行，从成都出发，一路都在钻山洞，难以静下心来，直到喝完第3瓶雪花，才决计写下一些字来。

初出发时，浩浩荡荡一支队伍，如今只剩下抑郁过度互不搭讪的两男人在归途了。那时热闹得很，第一站在西安，武警工程学院派了一辆中吧去接站。去范明家采访，挤满一屋子。93岁的范老在晚辈的搀扶下来到客厅，一见这阵势，眼泪刷刷地流，嘴皮哆嗦地反复唠叨，想不到啊想不到。

怎会想不到呢？西藏的翻脸史，早已烙上了他的名字，无论在劳改的农场，还是在寂静的卧室，任谁，再怎样使劲也是抹不掉的。虽已93高龄，除行动不便口词不清，气色还是不错的，50年大庆还去过一躺西藏，和胡哥的合影就显眼地挂在客厅自己的肖像旁。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决不正面回答我们的提问。他是正确的，又是冤枉的。他，极其儿孙，围绕的就是这个主题。他认定达赖是反动的，也早就料定达赖将会叛逃出国，甚至叛逃线路也弄清楚了。事实证明了他的正确反证了张国华的错误，从而无可辩驳地说明他大半生的遭遇所蒙受的是千古奇冤。尽管申诉无门，但毕生所著的《斑禅大师爱国实录》就是他的撒手锏，哪怕有生之年不能如愿，儿孙也将义无返顾地捧起接力棒。

他儿子说，父亲不是单为自己说话，代表了整个西北进藏部队。当年入臧的2000多人，因他父亲受牵连的党员就达300多，可谓骨干力量全军覆没。面一扯宽，麻烦自然成几何数增长，历届中央政府都把它当作烫手山芋，没想到凉了50年，依旧不见降温。乃至《西藏风云》央视热播时，范的一封书信，迫使统战部赶忙叫停。

范老铭心刻骨地记得，当年王其梅解押他去甘肃农场时，曾狠狠地踹了他一屁股。当时他只说了一句，真理在我手中，达赖迟早要叛逃的。王说，如果达赖叛逃，就把自己的头砍了。事实上他并没把头砍下来。范老以胜利者的姿态加上讥笑的口吻如是说。

王其梅作为61个叛徒之一，在文革的下场是很悲惨的，还牵连到儿女。主席逝世周年，全班同学都安排去纪念堂瞻仰遗容，可他的女儿排除在外。遗孀王先梅被激发了泼辣劲，先后给胡、邓写信倾诉愤懑之情，强烈要求不能因父背的历史问题牵连后代。邓以此为契机，解放了一大批正受牵连的子弟，并以为61个叛徒平反为发端，揭开了声势浩大的拨乱反正序幕。离京前，我去拜访了这位倾慕已久的老太太，当问及范明事件时，只用果断的语气说，他有野心呗！想取代一号和二号。一号二号是他能取代的吗？从井岗山下来的老红军呢！

一号二号指的是张国华谭冠三。

相对范老一再声明大名是主席所赐曾以兄弟相称，老太太却不显摆王其梅作为北大高才生组织发起129运动被蒋某悬赏10万买人头的背景，可见两家说辞，各藏玄机。

于是转碾成都，试图从依旧健在且亲历过那场风云的老同志口中探窥端倪。

对于西藏，成都素有“天府之国，岳母之乡”的称谓，成为以西南为主导的西藏党政军大后方，也就顺其天成了。当年随张谭入藏的中低层干部，大多已高规格离休，在这里的各级干休所颐养天年。因岁月久远，当时的身份各异，见闻不同，对范明事件的说法也就五花八门。但众口一词就是，他太狂妄了。

范老是有资本狂妄的。其父是杨虎城的拜把子兄弟，自小被军阀们争宠，骨子里本来就流淌着高傲的血液；加上有过类似赵子龙单前枪救嫂子的经历，硬是从重敌围困中救出彭老总的爱妻，两人的私交能浅得了么？再加上和主席的渊源，能把谁放在眼里？况且，来到这猫不撒尿的西藏，也非他的本愿啊。此前，彭以把乌鲁木齐第一任市委书记的宝座许给他了，回头又想让他随身入朝打美，最后却千里奔波来到拉萨，早先的西北工委半途变成18军独立支队，窝了一肚子的闷火，请问，撒向何处？

可他遇主不逊。张、谭是谁啊？潭冠三在井冈山打扫战场为毛泽东拾缀烟袋时，15岁的张国华已是有名的红小鬼了，到18军进藏，给他俩喂马的都是老红军资历，一个范明，能咋滴？

石禾场碰上铁扫把，不磕出火花来，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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