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坨屎,一朵花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水木丁发表时间:2007-03-26 17:10
她的一生,可以写成一本厚厚的书,但是我的时间,却只够听取其中的短短一段,我们坐在上岛咖啡的咖啡座里,她的拿铁,我的柠檬水,这两个杯子里,装的就是我们各自的人生,青涩的柠檬酸,浓厚的拿铁苦,相差十年,各有各的甜。

2005年,她第二次离婚,女儿八岁,因为各种内心的,家庭的,经济的原因,两个人决定分开一段,以后再在一起,但是这分开却在他的要求下变成了非常正式的离婚,她签了那张纸,信了他的话,说是先这样,给家人一个交代,过一段,两个人要复婚再复婚,结果就过了一段,她才知道,他有了别的女人,和别的孩子,那张纸,签了,就不能再回头。

若是再几个星期前,听这样的故事,我还会吃惊,或是同情,但是这一天,却觉得很淡然,我不同情任何人,就像我从不同情我自己一样,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对于任性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她说她一直很崇拜他,到现在还如此,因为他追求的是一种精神生活,对物质却没什么要求,她知道他一直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但是她想,她和他之间,不是爱情那么简单(咦?为什么女人都爱这么想?),而他,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即便是不受世俗的束缚,也是应该的吧。于是,他每次离开她,她总以为他终究会回来,但是这一次,他走得太远,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场阴谋,她说他用她的生活经历写了一本小说,我们谈话的时候,她还特地打电话问他那本书叫什么名字,电话接通的时候,她的脸上的表情,仿佛小女孩一样,甜蜜,撒娇。仿佛那本书可以让她一起不朽一样,可是我回家查那本书,甚至在网上都查不到。

嗯,能说什么呢?我对这个故事,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我大概从听第一句话起,就知道那是怎样一个男人,不是说他不出色,只不过,追求精神生活嘛,四处流浪嘛,鄙视物质嘛,一会跑去学中医嘛,一会又去了西藏嘛,很孩子气嘛,这些,对于一个身在世俗商场的女子来说,仿佛是一个神话,而我,我的身边倒是四处晃动着这样的怪胎,神经兮兮的脆弱的所谓孩子式的男人,我好想告诉她,这真的不稀奇。在我所在的那个动物园里,随便就能牵出一头来。

但是,如何告诉她呢,看着她很坚定的说,他会后悔的,至少,她说,我希望他后悔,我想,如果这个为了让他后悔而活得漂亮是她的精神支柱的话,别人好像也很难让她相信其他的东西,更何况,我的角色,只是个倾听者。

女人在这个时候,需要保持风度,需要不崩溃的理由。于是不能恨,于是要宽容,要美好和善良的形象,要坚信那个人,是值得你用这一切姿态换他后悔两个字的人,这也许很重要,毕竟,被一个天才男人甩和被一个垃圾男人甩,那感觉,有太大的不同。可说实话,每次我看到女性杂志里和女人说这些励志的话的时候,都觉得是P话。

最好的例子算是费雯丽,罗密·施耐德吧,美不美?好不好?不夸张的说,眼前的女人和她们一样美,但是,她们完了。都完了,一辈子,爱过一个人,谈过一次好的爱情,就再也缓不过来。

我突然想起看《二十,三十,四十》的时候,张爱嘉在用尽所有力气证明自己依然很棒,依然年轻有魅力的之后,在做了所有保持风度,保持微笑,表现宽容,和年轻人谈恋爱这些事情之后,最后拿着剃刀,一脸疲惫,穿着紧身内衣裤,对着镜子说了一句话:

“我是一个被抛弃的女人。”

我记得当时听到这句话,对我的震动很大,电影里,大地也在震动,屋子摇晃,她一遍一遍大声的对这镜子里的自己说,

“我是一个被抛弃的女人”

地震平静了下来,她开始剔腋毛,很从容。

“我是一个被抛弃的女人。”我对面的女人,依然那么美,但她应该把这句话,每天对自己说上一百遍,而不是用所谓的“我很好,我很棒,我还有魅力,他一定会后悔的,那个抢了别人丈夫的女人,以后别人也会抢她的……”之类的废话来骗自己。

我知道你很美,我知道你很善良啊,你有很多优点,但是,你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女人。承认不承认,你就是的。

然后…………

是就是呗,那又怎样呢?OUR LIFE IS SUCH A SHIT ,SO WHAT ?


黄秋生说,人,要先把自己变成一坨屎,然后再在上面,开出美丽的花朵来。他管这叫化屎大法,说是佛教给他的。

但是,有几个人,真会舍得把自己变成一坨屎呢?特别是那么美丽的女人,当然是从来把自己当成一朵花,于是,这世间的事情,真正超脱,开出花的,并不多。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到不少。

人生的境界,无非是这些,有的人化到屎,就再也开不出花来了,有的人,怕再也开不出花来,就一直不肯化屎,一直假想自己是朵花,不过,屎啊,花啊,这样的说实在是太恶心了,那么我们还是换个文雅点的说法吧,化屎大法,所谓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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