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点,我回到旅店,看到Michelle象堆烂泥一样瘫在床上,
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我把她弄醒,问她金字塔看得如何,她说
赶上了大雾,金字塔在茫茫大雾里若隐若现,不好照相。我连呼
可惜,告诉她坏天气里经常出好照片。
Michelle说她徒步把胡夫三塔转了个遍,沿途遭到不少人的骚
扰,与我遭到小贩骚扰不同的是,骚扰她的人都是要和她合影的
当地人。
“活该!谁让你长着金发碧眼的?” 我有点心里不平衡地道。
这时,我脑海里突然冒起一个旧场景:那是我刚来美国的时候,
有一次和一个哥们坐在我们合伙用75大洋从Garage Sale买来的破
沙发上看电视,当一个金发绝色出现在屏幕上时,我不由得发自
肺腑地叹道:“唉!我真是喜欢金发碧眼!”
哪想到我那哥们一阵爆笑,捂着肚子从沙发一直滑到地毯上,好
不容易止住笑后,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我来了句:“废话!
还用你说!谁不喜欢金发碧眼?”
我和Michelle聊了一会,看时候不早,于是道晚安歇息。
清晨四点,我被手表吵醒,离别的时间到了。我蹑手蹑脚地起来
穿好衣服,背起沉重的登山包。Michelle欠起身,迷迷糊胡地祝
我一路平安,我也真诚地祝这个和我“同居” 了两天的女孩珍
重快乐。
分别是惆怅的,好在旅人们都已习惯。
我走下楼,抬起头,破晓前的天空星迹无踪。深吸一口气,开罗
清晨带着煤气味的湿润空气再一次沁入肺腑,与初到时不同的
是,今晨,我从空气里闻到了某种亲切,眷恋的东西,那是我用
脚步丈量埃及土地时生出的爱恋,是瞻仰一个灿烂文明时侵入心
扉的震撼,是对沿途遇到那么多善良目光的感激。。。。。。
站在开罗街头没有星星的污浊空气里,我意识到,今生,我是永
远无法摆脱埃及了。
在路边找到我昨天约好的那个圆脸大眼年轻司机,他三点多钟就
到了,熬不住,就躺在车里睡觉。看来在开罗吃这碗饭真不容
易。
到达机场,大眼睛小伙子热情地握手祝我一路平安,并开玩笑说
当我从飞机上向下看时,会看到他在向我招手。我由衷地说:
“愿上帝保佑你!”
我不知道是否有上帝,但我相信好人好报。
不过,二十分钟之后,另一个埃及人的卑鄙行为使我真希望有个
上帝能把他立刻扔进地狱。
托运完行李,我打算把钱包里剩余的500埃及镑换回成美金,机
场里有不少家银行的兑换小摊位,我找到一个写着开罗银行的象
个岗楼似的摊位,值班的是个半秃顶的中年人,我把钱交给他,
他拿到下面数了数,说可换75美金,我有点奇怪,问他数的是多
少,他在计算器上打了几个数字,我一看,才300多镑,而且还
不是整数。我请他再数一遍,他数完了说没错,我说那我要自己
数一遍,他把钱还给我,我一数,两分钟前刚数过的500镑变成
了460镑,这时那人又说他没有美金了,只有法郎。我疑惑地换
完了钱,走出去了好远,才恍然猛醒,原来自己遇到了个切汇的
刀手!他开始以为我没有数过那些钱,见没得逞,就用一张颜色
近似的10镑纸币换掉了我的一张50镑纸币。
我简直不敢相信堂堂国家银行的工作人员也会干这种下三滥的勾
当,一路上只顾提防街边的小贩,没想到竟然在上飞机前的最后
一分钟中了正规军的暗箭!体面的工作和优雅的环境也没能制止
此人的贪婪无耻,想想当真震惊和心寒。
我回去找他评理,他作出一副听不懂英语的样子,这时我的飞机
已经广播登机即将结止,无奈,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
去,心里感觉象是吃了个苍蝇。
毁掉我好心情的事情还没完,三个小时后,在法国戴高乐机场转
机时,我再次和蛮横无礼的机场人员吵了一架,直到她们找来保
安同意手检我随身带的一大包高速胶卷。
一波三折,终于,联航的铁鸟腾空而起,载着我飞往彼岸的美丽
金山。机长一口熟悉的美音,空姐们亲切爽利的笑容,一下子抚
平了我焦躁的心,不愉快的插曲在越来越浓的思乡情里烟消云
散。
游子终于踏上了归途!
我向空姐要了瓶法国香槟,猛灌了一大口,仰在座椅里,阖上眼
睛,感受着无数气泡在舌苔上沙沙炸开,一幅幅画面随之从心中
腾腾翻起:
圣山晓风里的星月
大漠斜阳中的古塔
。。。。。。。。
蔚蓝地中海上的白帆
红海魔幻斑斓的云霞
。。。。。。。。
图堂卡蒙洞穿时空的双目
斯芬克斯伤痕累累的面颊
。。。。。。。。。。。。
茫茫尼罗水旁痴守了三千年的神像
古墓残壁上蝶舞了四十世纪的女王
。。。。。。。。。。。。。。。。
还有那些眼睛,那些仿佛在前生曾经和我对视过的眼睛,在今
世,它们又一次轻抚我心弦,无语地向我轻述着:
Hamed的艳情,
Abdel Al的仁义
。。。。。。。
Nadi的乡愁,
Michelle的清丽
。。。。。。。
Ali Uncle的狡诈,
Amrkhaleel的坚毅
。。。。。。。。。
无名女孩眼中的灵光,
巴比伦老人皱纹里的悲戚
。。。。。。。。。。。。
突然间,我心里充满了感激,能踏上这片神奇的国土是一种幸
运,能被赐予如此多的风物是一种缘份。如同一个从宝山归来的
探险者,我载满了古韵奇绝的珍奇异宝,收尽了扑朔灵妙的不世
风情。
埃及,尼罗河畔梦一般的埃及,你让我变得如此富有!
我仰脖,把杯子里的香槟一饮而尽,随着呼出的一口长长酒气,
我听见我轻轻地对自己说:
I’m Happy!
I‘m So 。。。Happy!!!
(完)
2001年5月15日于美国加州
Contax RX, 45/2.8, Tmx 100
Cairo, 11/22/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