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那海发表时间：2011-02-10 11:10
彼    岸
 

梁文道的《我执》中，讲到了一个故事：一百多年前，意大利畅销书作家芬妮摩尔因为暗恋同是作家的亨利·詹姆斯未果，在威尼斯跳楼自杀了。
 
暗恋一个人，是奈保尔笔下的“我不说，是因为我内心已抵达你”，那一刻，世界好像停靠在自己身上。亦或者，波德莱尔的观点，“也许你我终将行踪不明，但是你该知道我曾因你动情”。当然，还有，纪尘的诗句：“有个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不知道我一直在静静地看着他。”
 
这些暧昧的、多苦的、甜蜜的、须臾的、梦幻般的情绪，一时发生，纠结错乱。对于亨利·詹姆斯来说，或许他从未想过要记住芬妮摩尔，只是没想到，日后忘记她已那么难。
 
芬妮摩尔的这个告别方式，很决绝。她对自己的这场“静静地看着”的无望之爱定然是心灰意冷，只有一跳百了。她留下了小说《林中野兽》的提纲，但是，这场暗恋的结局有点出人意料。若干年后，亨利·詹姆斯竟然帮她完成了整部小说，这部小说的美誉度与那桩似乎存在的绯闻本身，都让她再次被谈及。
 
作为西方现代心理分析小说的开拓者，亨利·詹姆斯的中篇小说的造诣达到前无古人的境界，大可不必拾人牙慧，拣一个死去女子的写作提纲来写。他这样做，或许是因为爱情对他来说果然是奢侈之事，用尽力气，却不能不爱？
 
据说，当时闻知死讯后，亨利·詹姆斯急忙来到芬妮摩尔的住处，他以为她会在桌上留张纸，纸上或许会写着“我爱你，亨利·詹姆斯”、“你为什么不爱我”之类的话，他试图找到证据赶紧销毁。但是很遗憾，他始终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却看到了芬妮摩尔笔记里留下的这句写作纲要：“想象一个男人他生来就少了一颗心，他善良、正直、彬彬有礼，但就是没有那颗心。”
 
他就是没有那颗心，我又怎么办？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绝望的莫过于遭遇到一场没有流血却溃不成军的战争。在这场爱情战役中，没有敌人，找不到对手，她站在那里，独自一人，萧萧班马鸣，这是何等的悲壮与苍凉。
 
或许，在书房里写作，对于亨利·詹姆斯而言，比爱上任何一个女子来得更为纯粹与快乐。他迷恋于写作这种表达形式，看他的小说就会发现，他一生中无法爱的人，他都通过写作来完成，所有美好的情怀，都留在他的小说里，他用更恒久精准的方式记录这些缺失或者永远无法弥补的东西。你阅读它，会被深深打动，但是，你得知道，他始终是旁观者，他旁观着自己小说中的人物，也旁观着读者如何旁观自己的作品，他用文字把玩着人们的情感，打量着你的喜怒哀乐。如果爱上这样的男人，那么只有牢记岩井俊二的经典教导：有一个可以想念的人，就是幸福。当然，至于他爱不爱你，与你已无关。
 
而对于距他死去近百年，我们这些还追着看他的小说的人来说，只能这样想，或许天才就是如此，上帝给了他才华、敏感，就会拿去他世俗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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