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珊自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理喻的人见得多了,可是,象面前这位,不可理喻到一脸理所当然,已经不是数量上多不多的问题,而是从没见过。
她举了举手,叫过女服务员,打算买单。
“小姐,有什么吩咐?”一个在她身后的女服务员悄然出现,吓了她一跳,让她好不一会想不起自己想干吗。
“没事,没事。”陈兴川摆了摆手,道,“我们稍微吵了一架。你知道,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女服务员咬着唇,露出谅解的笑容,好像在说,在这咖啡店,好多情侣都是这样的,李凌珊甚至翻译的出女服务员的笑容的全部,显然在说--没关系,这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男人女人,不吵架,有什么意思呢,女人就是这么一回事,撒娇毋宁说是女人的特权,不如说是本分,而哄女人,则显然是男人的义务和责任。我的那位……。
每个女人在女服务员这样的年纪,总是这么自然而然的自以为是。
陈兴川向那个女服务员道:“再来一杯茶,龙井的。你呢?”
“我喝了很多水了。”
“哦,你说过了吧。”
“你的记性不好。”
“是吗?应该是吧。”
李凌珊想,好像记性不好,在陈兴川自己看来,并不是件不好的事情。
“其实,你应该想,”陈兴川道“你不是每一个,而是这一个。”
“什么意思?”
“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都怎么来着。这怎么可能,遇见每个人,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时间、地点,比如,换了别人,我们可能说的是另一番话,换了别的地点,我就不会老是问你要不要水,换个时间,比如早上,那时候,我会想着来的女人是什么样子,有点兴奋,可是,现在,那些兴奋到那里去了呢?换了别的女人,我就没有兴趣,一见面,就想结婚。怎么说呢,结婚是一种冲动,一种看的见自己和对方未来一起会幸福,因了这,才有的冲动。”
是啊,难道不是这样,仅仅是一会儿的功夫,李凌珊荒凉的想,自己刚才的那些愤怒那里去了,它们还没有发泄出来,就已经被女服务员,那个小女孩子轻轻的一个微笑,便被熨平了,可见,自己的愤怒,是那么的没有力气。这样想着的时候,面前陈兴川的喋喋不休显然越来越令她讨厌,哪怕她自己也知道,这时候,连讨厌一个人,也变成是一件很花力气的事情了。
原来,对一个人,不论,爱、恨、亲切、冷漠、欢喜、讨厌,竟是需要力气的一件事情。当一个人,有了这些感情,心房里,却空荡荡的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那,该是老了吧。
有了这样的想法,李凌珊的心里只有更荒凉了,也自然对陈兴川说什么,没了兴趣。这时候,她遥远的看着对方和自己说着话,好像对方的一句话,要隔几百万光年那么久,才能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