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公子(8)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王威发表时间:2007-09-18 12:43

  多尼明待公子令狐驱散了百鸟,将之迎入室内,奉为上宾,并向公子令狐说了自己的愿想,公子令狐笑道,这有何难。他让多尼明仆人购买南七北六十三省的香米各一斗,就在厅堂之上,设鼎生火,烟起之时,公子令狐念念有词--
  长不满尺,去不遗粒。有穴于垣,侵堂及室。
  跳床撼幕,终夕窣窣。迁徙不常,今古共恶。
  何伤绣领之斜制,勿毁罗衣之重袭,
  不择道路,仰行蹑壁。既出于家壁,复登于高梁。
  此即乐土,云胡不来。适此乐土,云胡不喜。
  不多时,只听见整个宅院到处都是姬妾仆从的惊呼之声,亭台楼榭,井水池塘,无一处不冒出老鼠来,成群结队的朝着设鼎的所在,或攀或爬,啾啾有声。公子令狐从鼎中舀出一勺子米汤,绕着鼎周围洒了一圈,老鼠虽有千万之众,却没有一只越过公子令狐画出的圈圈。
  又隔了一会,老鼠中纷纷让出一条路来,道路中走着的一对又一对的两足而行的老鼠,这些老鼠拱手而立,如欲拜揖之状。直入圈圈之中,围着快要煮沸的鼎吱吱叫响。公子令狐笑道:"该来的没有来,不来的倒做了一堆。"当下发了一声厉啸,声震梁宇,厅堂的老鼠为之一空,至于走进圈圈的老鼠尽皆有如中酒,摇晃了好一会儿,一个个依次仆倒于地。
  公子令狐让多尼明叫人把王秩庶叫过来,王秩庶来的时候两眼朦胧,原来他最近忙于考试,颠倒晨昏的苦读不缀。宅子闹腾了一天,他却睡得像个死人一样,一无所知。
  多尼明向王秩庶说明公子令狐正在请鼠王莅临,需要借读书人的指甲一用,王秩庶当场大叫起来,这世界那里有什么鼠王,这些全是不符合圣人之道的邪门外道。
  公子令狐道:"怪力乱神,子所不语。六合之外,存而不论。你不信也不妨,我现在需要的不过你剪一些指甲下来,并不会要了你的命。"王秩庶还待说一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大道理,多尼明上前拉住他的手,向他保证,只要他献出指甲,此次春闱必然高中,成为天子门生。
  王秩庶知道多尼明经商向以诚信为本,一诺千金,这一点素来让他敬服,当下由不得将信将疑。
  王秩庶的指甲掉入鼎中,说来也奇,这个厅堂荡漾出一缕缕古怪的香气。这香气在空中凝聚不散,一条条的往外递送。
  不多一会,大堂之外,来了一位扶杖而行的老翁,旁若无人的走进来,走到了鼎旁,拿起勺子便舀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吃的津津有味。最后甚至扔掉拐杖,将整个鼎抬举起来,连一滴米汤也不落下。
  公子令狐等这位扶杖老翁吃完了,才道:"仲先生屈尊前来,本公子有一事相求。"
  "老朽本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位无名的鼠辈,没想到这人间世,居然还有你这样的才俊,知晓老夫的名字,大是难得。"
  王秩庶悄声问公子令狐道:"这就是鼠王?"
  公子令狐点了点头,道:"本公子也是偶然读过一本《玉策记》,其书称:鼠寿三百岁,满一百岁则色白,善凭人而卜,名曰仲。能知一生吉凶及千里外事也。不过倒不晓得能够变化人形,出入人间。"
  "不出入人间,又何由卜算他人一生吉凶及千里外事,公子是天人,既然跳出五行,不在三界,自非寻常吉凶可拘管了。" 扶杖老翁侃侃而谈,眼光又在多尼明身上停留了一会,笑道,"这一位既是有了前定,更不消我去算了。"
  王秩庶看着扶杖老翁目光瞟过来,大声道:"卜以决疑,不疑何卜?"
  扶杖老翁大笑:"果然是读书人,浩然之气难得,下驷之徒皓首穷经,既然困于场屋,是否绝意于仕途啊?我看,你都已经六十了,俗谓,一死便成大自在;他生须略减聪明。名心利心不如糊涂到底。"
  王秩庶被说中了心事,一时一张脸涨的通红,期期艾艾的说出话来。
  "不过,你的忙,我还是帮的,难得你三生三世不养猫,虽然你这三生三世是因为穷,穷的连猫也养不起,以后成了天子门生了,大富大贵了,念在我的情分上,却莫要改了心性,和我的儿孙辈为难。"
  扶杖老翁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公子令狐和多尼明道:"你的托付,你的愿想老汉都晓得了,既然叼扰了一顿饭,总是要让两位心想事成。嗨,也不晓得再活几多时,才能再吃上这么一顿饭,老汉告辞了。"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扶杖老翁所处之地衣裳委地,一只白色的硕鼠有如一股白烟穿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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