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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冠之躯 衰老之灵
刘忆斯
如果把1983年臧天朔、丁武、王迪、王勇等几个专业文艺团体的“闲散人员”组成的“不倒翁”乐队当成中国摇滚的起始符，那么迄今为止，中国摇滚这棵在风雨飘零中存活的树也应该有20圈年轮了。
从时间上来说，才20岁的中国的摇滚音乐应该正处于最有活力和创造力的时期；而且比起已经有50年历史、创造出辉煌无数的欧美摇滚，中国摇滚这点“资历”，这点“道行”也没有什么拿出来吹嘘、纪念的。即便如此，还是有一群人凑在了一起，他们怀着各自不可告人的目的，或濒临绝望或满怀豪情地给中国摇滚乐过起了20岁的生日。
“祝你生日快乐！”这些中国摇滚20年的既得利益者满怀深情地唱着《生日歌》，手里挥舞着为中国摇滚乐书写、制作的著作啊、CD啊、VCD啊什么的，他们要给中国的大众再补补钙，他们要再给我们来一回“灵魂体验”。一些早已成为陈芝烂谷的破事又再一次翻了出来，我们的眼睛和耳朵都生起了茧，你们难道还想让我们再感动一回？
遥想1986年，在纪念国际和平年的音乐会上，穿着黄军装、抱着电吉他、唱着“我曾经问个不休”的崔健虽然谈不上雄姿英发，也足以称得上是雄心勃勃。直到现在，已经开始用棒球帽来掩饰自己秃顶的崔健也依然是虎老雄心在。一会儿抨击“同一首歌”，一会儿倡导“真唱运动”，一会儿纠集几个“孝子贤孙”搞个什么音乐节，就是嚷嚷了许久的新专辑死活出不来。这让我想起了一种生理现象：便秘。
其实中国摇滚这20年，也同样是一个由喷薄而出到便秘的过程。皮衣依旧、长发依旧，唱了13年《无地自容》的黑豹乐队也的确应该感到无地自容了，他们的大脑就如同《铁皮鼓》里小奥斯卡的身高一样——拒绝长大。用3年才录制出第一张专辑的唐朝乐队，使出了吃奶的劲头才在6年后推出了第二张专辑，他们下一次带我们梦回大唐是不是要等到12年后？还有曾经让我们激动的“魔岩三杰”，昔日轻狂少年今何在？一身赘肉，目光呆滞，难道就是他们？！
我在网上看到了何勇的近照，这个当初高唱“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垃圾场”的“麒麟怪兽”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中产阶级胖子。皮肤嫩嫩、双下巴颏，一脸的满足。事实上，一年前，我曾经采访过何勇。当时我问他觉得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他说：“我觉得我就是生病了，他们都这么说。”我想这话也可以描述肢体年轻但灵魂已经垂死的中国摇滚——我就是生病了。
有人说陆凌涛、张有待、王晓京、郝舫这些与摇滚紧密相连的音乐主持人、经纪人、乐评人、作家和黑豹、唐朝、呼吸、超载、轮回这些摇滚艺术家对中国摇滚伸出了挽救的手。这么说真的很搞笑。且不说这些人本来就是以摇滚为生、靠摇滚发财的，最多也就是救自己而已；也不说整天为逝去的荣耀扬帆招魂，到底能把现在的中国摇滚拯救成什么样；就是那份可疑的真诚、做秀的卖弄也足以让人大笑三声。
中国的古人说，“二十曰弱冠”。但芳龄20的中国摇滚却像一位毫无生气、来日渺茫、只能靠回忆和纪念来打发时间的老妪。我真的很想问，摇滚乐在中国的含义究竟是一种音乐还是做这种音乐的人？如果是前者，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别人还是方兴未艾，我们却已经走向末路？如果是后者，我更不知道中国摇滚那些所谓的主流砥柱，四十岁的、三十岁的、二十岁的、十几岁的，怎么就早衰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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