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偶然与必然-MAFADA与哼哼牛照片印象
一、非商业
对于江湖色里什么样的片子受欢迎,或者说受欢迎的片子里都有怎样的特质,我一直没能深想。但如果反着想象,什么片子不受欢迎,答案会容易一些--商业性的图片很少被欢迎。
严格说起来,新闻照片也是足够的商业性,对于商业性,我的定义很简单:取悦外界标准,服从物质欲望。
这里并不太喜欢用文字和嘴摄影,因为相对于音乐,文字产生的根源就是功利性的,而音乐则没有这样的原罪。也许摄影也没有。如果没有被逼迫,每个人大概都会喜欢音乐式的照片。
这里,最让我喜欢的,是两个人的照片。MAFADA兄和哼哼牛兄的非商业片。所谓哼哼牛兄的水货,和MAFADA兄的路途所见。
一个重要原因是,整个江湖色,大概只有他们两个人,宠辱不惊地上传了成系列的照片。于是,用心的观者才可能在光线、色彩与影调的后面,稍微体察一下拍摄者的内心。他们两人的照片也异常真诚,透视出他们对照片的真诚。我确信了这个说法:照片不会说谎。
二、偶然
关于内容方面,两个人的照大相径庭。象硬币的两面。
哼哼牛兄就象初生而早熟的孩子,贪婪地观察这个世界。养过孩子的人应该知道,孩子对于世界的细节异常关注,善于在我们司空见惯,熟视无睹的角落发现珍宝。而涉世之初,也总是被生命中的偶然性迷惑。这时,很多必然的东西离我们还很遥远。于是,我们面对细节与偶然性,兴奋,沮丧,愤怒,成为诗人。
哼哼牛用的是数码相机,一件极其合手的工具。数码相机其实本来就是为采集偶然性准备的。所谓解决新闻时效问题,只是它显而易见的表面,远非本质。
哼哼牛偶然性的照片总是奇特的,但是奇特得与其说引向怪异,倒不如说是--好玩儿。生命的有意思(不是意义)。
只是有时,我有种可能是错误的感觉:在哼哼牛有的照片的形式感中,能看到一种孩子独有的虚容与模仿的混合,与他整个系列的单纯气氛不很协调。
单纯是一个极其伟大和困难的词汇,物理学家们薪火相传,支撑他们的就是这样一个信念:总能找到一个更简单的真理,来解释这个世界。在教育女儿过程中,我惊讶地发现,关于生命为数不多的道理,其实已经在简单的童话中告诉了我们。
我最嫉妒哼哼牛的,是他对生命的新奇感,在经过了纷繁的世事之后,怎么还会越来越丰盈?我只能在一旁期盼自己的情感湖水也能漫过冷清堤岸,但是徒劳。
也许,偶然的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偶然的恩赐。于是哼哼牛才成为哼哼牛。
三、必然
MAFADA兄的照片,总的看,则是一个没有偶然性的世界。
就象摄影发展史的最初阶段。那时,因为快门速度的局限,所拍摄下来的,都和偶然与瞬间无关,甚至想描写海浪与轻烟的痕迹都不可能。
MAFADA兄照的技术含量都很低,从器材角度考虑,甚至没有必要用这么高级的旁轴机。被拍摄的对象大多就在那里,仿佛等了一万年。几百分之一秒的快门就显得太LIAO草了。通过MAFADA的照,我体会了那句话:风景站在那里等着被看到。
摄影就是这样,本质上其实无法学习。我们看到什么才会拍到什么;我们想到什么,才会看到什么。
相机在MAFADA这里,真的已经变为简单的记录工具,记录下他被思想牵引着看到的一些寓言。
如果说生命中的偶然性是让人跃动的因素。那么必然性则会将人拖入阴冷和静寂。
我们对未来充满恐惧,对终结充满无奈,而未来必然来临,终结必然发生。
MAFADA照片的主题就是生命和死亡。一个生物或者已经死了,或者正在活着,但不可避免将走向死亡。一个事物或者已经衰败了,或者正在存在,但不可避免将走向衰败。
MAFADA在这里,仿佛拥有着笨拙的智慧:视过去如未来,视终结如开端。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与恐惧和死亡和解的办法。
关于反面的评价,我变得敬畏,只能讲,这样的照片用黑白胶片无疑是聪明的,但135片幅总让人感觉并不郑重。如果用座机的话,恐怕会更完美些。
我知道这是个恶俗的商业化的建议,一句现成的反驳在等着我:出家人只要心中有佛。。。我真的无话可说。
四、
哼哼牛的照片,就象偶然间拾拣到的一个个生命片断,说得小资些,是关于缘份,没有任何未来或者过去的指向,没有大的欢喜与慈悲。在未来日子里,他迫切需要的,也许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容器,装下它这些照片。容器有多大,这些照片的价值才有多大。就象为活着找一个理由,生命的价值因而不同。不过,现在有种流行的说法:活着就是活着,没有其它的理由和意义。我也要无话可说了。可真要用哼哼牛的照片做这个现成论调的脚注,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与此相比,MAFADA照的集合,本身已经是一个完成度很高的作品。在江湖中,也许还没有第二个人做到这点。
七宗罪的结局是老警察的旁白:“有人说世界是美好的,值得为之奋斗。。。我同意后半句。(someone said, The world is beautiful,and worth fighting for. I agree with the second half.)”。
我想,这也会是MAFADA兄要说的话。
而哼哼牛兄大概更在意的是前半句。
他们两个,可能也包括我们,就这样生活在这两个半句之间,生活在生命的偶然与必然之间,生活在旅程的起点和终结之间,以摄影的名义顾盼。